ZHAN WANG
1962 生于中国北京
1996 研究生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
目前工作、生活于北京,
并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
个展
2008 " 园林乌托邦 " 中国美术馆 北京
2010 " 素园造石机 -1 小时等于 1 亿年 " 今日美术馆 北京
" 反射 " 诚品画廊 台湾台北
2011 " 我的宇宙 "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北京
2012 " 无所遁形 " 长征空间 北京
2014 " 应形 " 长征空间 北京
2015 " 暂时什么都不是 " OCAT 上海馆 上海
2017 " 展望:境象 " 龙美术馆(西岸馆) 上海
编者按
龙美术馆(西岸馆)在 2017 年举办了 " 展望:境象 " 个展,策展人南条史生将展厅打造成洞穴式的空间,用以呈现展望所构造的 " 流动之境 " 和 " 生生象 "。" 境象 " 二字也对应了艺术家多年以来对 " 雕塑 " 的理解。" 象 " 是造型本身,是一个孤立的形象;" 境 " 是环境,来自于社会生存中的意义。所以说,一件孤立的东西与社会的环境和意义之间构成的互动关系就是雕塑。展望的最新创作就是对环境中形象的塑造和变化的关注,以及二者之间浑然相融的关系,由此也勾勒出一幅物质及精神流动的未来图景。
折 叠 · 境 · 象
文 _ 苏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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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艺术品的质量在于它在文化风景中所开拓出的路径,它在形态、信号和图像之间制造的一条链接。……艺术家们发明了作品的新用法,在他们自己的构建中加入过去的声音和视觉形态。它们同时也参与到历史叙事和意识形态的重新剪切,在交替的剧本中插入自己组合的元素。因为人类社会是由叙事构成的…… 那些围绕我们的形态正是这些叙事的物质表现,这些叙述被折叠,隐藏在所有文化产品之下,也在我们日常生活的环境中,它们又生产出一些暗含的集体剧情……
——尼古拉 · 波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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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叙事和集体剧情
尼古拉 · 波瑞德将利亚姆 · 吉利克谈到的 " 后期资本主义的剧情 " 的说法推进为一种 " 集体性的剧情 " 的概念。麦克凯利(Paul McCarthy)在题为《意义因空间,框架而混淆》(Meaning is confused spatiality, framed)的文章中讨论了跨越阶级和族群身份的文化交叉在混沌和模糊的状态中催生着某种新的框架。多重社会景观的相互叠加,不同的叙事线索、内容和方式并列,这让人想起让路易 · 布瓦西耶( Jean Louis Boissie)在他的名著《关系作为形式》( 《 La relation comme forme》)中所谈过的互动叙事的概念。情景主义者所描绘的景观社会正进入多重叙事越来越混合,相互作用的集体剧情的阶段。
全球化贸易带来的不间断交换和新技术肆意扩散造成的越来越社会化的自动分配系统,正在推动集体剧情陷入一个内在标准化、逻辑化的相互影响的叙事框架中。不同的剧情,不同的叙述方式,不同的线索,不同历史年代的内容相互叠加,社会化的交换系统内部如同一个自动生长的丛林。精神空间因此发生改变,人们需要新的方式更加根性地适应一个不断繁殖的自动运行的资本主义景观。
植入和抽取
如果说传统的假山石在 " 瘦、透、漏、皱 " 的天然特质中包含的无穷无尽的变通空间,暗合了东方传统中人与环境自省、内敛、相互适应的共存理念。它在中国历史里从公共建筑到私人宅邸,从皇家园林到民间造景的广泛使用,深化了它在个体主体性和公共价值观之间的契合关系,无疑成为经典的承载东方自然主义时期共存逻辑和审美趣味的公共文化剧本。如果以华丽的镜面不锈钢替换假山石无光的表面,让身体和影像植入假山石皱褶起伏的表面,并且随着多孔贯穿的结构流动变化,图像既保留了作为视觉代码本身原有的意义又和传统的审美趣味和共存逻辑相互校正,如同将当代的景观在传统的审美系统中进行弯曲,而进入传统的公共剧情。历史和现代的景观相互折叠,生成富于东方趣味的奇异景观。
主体性将如何在一个双重叠加的环境中生长?事实上,无论是传统的东方社会文本还是资本主义工业化的生产系统都导致要求文化具有可预见的稳定性,不可避免地弱化了个体本身的故事性。要寻找个体自由生长的道路,就需要在现实世界中引入不可预见性和基于体验本身带来的偶发性。晚霞石的发现直接促成了《应形》系列的创作,艺术家把自己在不锈钢假山石的表面的自己形象用晚霞石雕刻成三维石像,石材本身温暖的色泽和微孔的表面让雕塑同样具有温度感和皮肤感,似乎给一个虚拟的 " 自我 " 赋予生命,再带入到现实世界。艺术家也在《幻形》系列中,用延展性极强的超轻粘土肆意拉伸,塑造了自己身体的雕塑,艺术家如同镜子一样拥有了对于图像自由拉伸,任意改变的权利。即使因为材料过于软弱导致雕像自身无法站立,在干燥过程中自然塌陷变形,但是这些偶发性同样构成了作品的一部分。《应形》和《幻形》都尝试将个体的影像脱离对于镜面和假山石的依附,进入现实世界。艺术家始终寻找一种方式将抽象的主体性生长和可视化的现实相互连接的方式,打通内与外的交流,再现一个真实的主体性成长的景观。
全球化的扩散正在让市场和信息化语言本身成为当代的公共文本结构,艺术不得不适应这样的条件,并且在类型学的语言中被不断转译。信息的传播不可避免地需要面对媒介的革新。艺术家使用编程语言,以物质流场数值模拟的方式,建立模拟假山石形成初期内部岩浆运动的流体力学模型,再现假山石生成的物理逻辑。影像不再只是不锈钢表面的反射,和岩浆的造型运动相互契合。这事实上隐喻了日常影像被卷入历史剧情的进程。媒介和图像的混合运动直接镜像于现实世界,抽象逻辑和现实环境转化成二进制格式和算法,再通过市场和信息化的公共文本结构,参与到全球化的自动资本主义集体剧情中。将身体、日常用品、世界的、历史的作品统统投入到物质变化的流场模型中,就如同被植入统一的数码化的文化意义的网络里。图像不再是类似文艺复兴时代的图解,它们成为社会内部动态变化关系的实时体现,图像失去以往貌似独立自主的状态,被嵌入由意义和相互关系构成的集体剧情,成为体现这种关系的窗口。
《隐形》所建造的物质运动流场模型不可避免地成为对自然主义社会时期与自动运行的全球化时期集体剧情的双重隐喻 ——一个过去和现在双重的叠加。它一方面以场景构建者的角色参与了全面历史叙事和意识形态的重新剪切,在交替变化的逻辑中建造了一个折叠的景观。另一方面,《隐形》输出的图像不再受艺术家个人喜好影响,而是直接从造型运动的逻辑中产生的形态。图像成为实时的各种逻辑关系的反应,模型成为连接形态、信号和图像的结点。这如同在复杂混乱的集体剧情中为观众开拓出一个窥视剧情内部的窗口,不断地将剧情内部的运动镜像到现实世界。艺术家不再建构一个图像,而是编排一个图像。而图像建造的方法、技术和过程比图像体现的意义更加重要。
在含混难于自我定位的集体剧情内部,个体文化准则的定位越来越倾向于在集体剧情的逻辑框架中寻找一个相对稳定的位置。个人体验将不可避免地与图像的成形逻辑编织在一起。艺术家的身体在双重隐喻的模型中以富于东方特质的感知和社会化,媒体化的传播逻辑相互编织,个人体验最大限度地将上升为体验的普遍性。文化被视作一个工具,一个开放的叙事空间,而不再是单一的故事或某种产品。
混合与对话
重要的是这些形是不断被制造和变化的,每个形不一样,她的出现经常显得没有道理,但是那个你看不见的内在的形无论怎样又都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不再表面。我必须消除预设的习惯,从有意识地克制自己到无意识地接受,接受你所不能接受的。这些反射的东西并不是单一感觉,这里面什么感觉都有——古典油画、文人画、雕塑、抽象……其实什么都不是。我必须把文化的我缩小,应着形,每一次的形状即可成为固定的形,又是随时消失的形。
——展望
庄子在《德充符》中提到的 " 德 " 即是 " 忘形 " 与 " 无情 "。
艺术家隐没自己习惯性的态度, 以中性的身体进入到剧情内部,东方式混合的混沌模糊暗合了新技术在整个集体剧情内部肆意扩散的 " 熵 " 状态 —— 文化和技术同样视为世界用途的一种形态。以剧情自身的逻辑实现的自我认证,如同显影药水在感光环境下自动形成的影像。艺术家将自我主体性投射在公共底片上,最终制造了一张将个体、记忆、日常生活一起投射在这个公共意识之上的精神底片。《隐形》系列中,由艺术家随机停止程序,随机抽取造型的方式,恰恰暗合了历史、文化和日常事物在集体剧情中变化无常的偶然性、随机性,以及不得不被迫改造的一面。
图像和逻辑从原有意义的框架中单独抽取出来,进入东方式的含混、模糊的状态。内与外的跨界交流往往成为一个深度进化的信号,人们逐渐剥去对于旧世界习惯性的认可,而开始重新考虑存在的方式。交流将成为艺术形式本身。这区别于马克 · 凯利描述的基于欲望和传播的文化混合。艺术家的身体成为在世界叙事和个人叙事之间的一个开放空间,在史诗般的互动剧情和东方性的感知之间,自我定向,不断弯曲,《隐形》见证他们之间这场永恒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