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群

LI XIANG QUN

鲁迅美术学院院长

编者按

以李象群的资历来说，就任此职自然是名正言顺，但他不仅是“学而优则仕”，而是有着自己在文化方面的抱负和规划。在他的推动下，东北莫子山文化创意产业区已经进入实施阶段， 随着两年以后鲁迅美术学院的搬迁，创意园区也将正式启动。这是一个包括了画廊、艺术区、文创、制造等艺术、科技、文化产业链条的宏大工程，其中包含了李象群重振东北文化的雄心，他坚信离开文化的复兴，东北的复兴将失去灵魂。

在繁忙的工作之中，李象群在 2016 年还在故宫建福宫花园举办了“城·象”展览，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的注意力势必要集中在鲁美和东北文化的重振。不过对于李象群来说，这也是他一件大的作品，他坚信做事就要流汗，就要做到极致，掷地有声。

李象群 行者 500×200×200cm高铬不锈钢铸造 2012

李象群 | 我深知一点，这是鲁艺精神的驱使

I perceive it clearly as driven by the spirit of Luxun academy of fine arts

采访_ 与谙

库艺术 =KU：要说到改变，最大的改变是您身份的转变。接受这样一个工作对您来说是否是一个新的阶段？

李象群 =L：对，最大的“改变”是身份的改变，责任大了，使命感和压力也都相应的大了，但也能够更好地发挥一点作用，不止是为我个人，也是为学校和社会。不管做什么，不是为了坐在椅子上做官，要做事，而且要做得掷地有声，更好地发挥我个人和身处环境的价值。

今年我在辽宁的“两会”上递交一份提案，就是关于莫子山文化创意产业区未来发展战略的构想。我们一直讲“复兴老工业基地”，我要转变“复兴”的一个观念，因为我们向来是就工业谈工业，就经济谈经济，但始终走不出困境。如何走出？那就需要文化的介入。历史证明，文化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文化是一个地域的灵魂， 当年的意大利文艺复兴， 不仅仅是意大利，它复兴了整个欧洲，因此文化的复兴可以使东北真正走出低迷。

如何走出？做事不是口号，要像总书记说的“接地气”。看得见，摸得着，可以落实落地的就是“接地气”。我提出的是打造东北地区的文化创意产业区。“区”是外向的，是拓展的，“园”是内向的，是划定的。这个创意产业区将坐落于莫子山周边，也是鲁美新校区所在。鲁迅美术学院是创意产业区的“母体”，有了这个强大的“母体”，我们就不愁人才资源。建成后还将包括孵化基地、双创产业、画廊区、艺术家村、设计集群，影视戏剧实验基地等等， 还将建成文创衍生品制造基地， 组成文化、工业与科技产业链，将对东北地区的文化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和影响力。它影响的不只是今天，更重要的是为了未来。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会在未来的历史文献中留下一笔。

具体实施规划已经出来，下一步我会细细梳理，以更快的速度推出。计划今年就能实现一些项目，把莫子山国际雕塑公园还有空间艺术博物馆建成，鲁美新校区明年搬入的同时，莫子山国际创意产业区将同步完成，到第三年将初现效果，第四年进入正常运转。我曾说东北是块冰，要把冰化成水，水活了人就活了。要想把文化做活，就需要文化产业经济，这是血脉，血脉通了就有生命力了。我 1990 年离开东北时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不想“死”在这。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人不想死在这，二、事业不想死在这。 我们血脉流通了， 人和事业都会走得越来越好。所以我相信这个计划的成功会让方方面面实现共赢，最终促成人才回流。

这几十年我经常在变，我在鲁美十二年，在央美十年，在清华美院十四年，然后回到鲁美两年，在北京进入 798 十六年，到现在我还在变。所以要想改变，不仅是改变环境，首先是改变自我，更新自我的观念。

李象群和作品

KU：您走出东北又回到东北，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教师，一个艺术家甚至院长，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东北文化艺术领域的代表性人物。

L：我深知一点，这是鲁艺精神的驱使。很多人问“鲁艺精神”是什么？“鲁艺精神”就是站在时代思想的前沿，是先进文化的先导，这才是当年全国有识之士投奔鲁艺的原因所在。今天看“鲁艺精神”也不过时，我们要做的是秉承“鲁艺精神”，用当代的思维来思考问题。

KU：作为一个文化领域的管理者和领导者，怎么看待这和您自身创作之间的关系？

L：有大有小， 大就是一个战略规划， 从地区的规划到学院的规划，这本身也是我的一件作品，一点不冲突，我觉得我是在实现一个大作品。我想鲁美现在更多的应该是面向社会，在社会当中实现价值，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当然，还有你这个人有没有用，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李象群 元四家之黄公望 168×25×26cm 高铬不锈钢铸造2013

KU：2016 年您在故宫博物院建福宫花园举办了“城·象”个展，您怎样看待故宫这样一个有着深厚历史感的环境和您的雕塑之间的关系？

L：它们是一种权力的对话。故宫是过去的权力，是存在的一个衣钵，现在的紫禁城是一种思想，它们之间是一个传统衣钵的权力和当代精神的权力之间的对话交流。其实每个人都有它思想的权力，大到宇宙小到微生物都有权力的一种控制，就像我们的大脑思维控制我们整体的行为和动作也是一样。“紫禁城”在我们身体里就是我们的大脑，这是一种观念，将这种观念呈现给观众，让观众思考权力和人性之间的关系。

KU：人物和历史是您作品线索中的一个重要的层面。

L：对，我是从另一个层面来分析历史，不是就历史说历史，而是借历史说当下。从历史能看到我们今天，从今天也能看到历史的重演，有很多事情是循环往复的。历史人物没有限定性，也没有一个固有的形象，它也是一个概念，名字就是一个符号。因此我们谈到某一个人物名字把他当做符号呈现就是了，把符号呈现给观众比什么都重要，通过这个符号衍生出一种对当代艺术和文化的思考，而不是简单看待历史和艺术的关系。

李象群 道 293cmX48cmX185cm高铬不锈钢铸造 2013

KU：您做的很多人物雕塑又是使历史人物脱离符号，使他们还原成为人，这也是您对于人性和历史的一种态度吧？

L：有些东西你看到以后会觉得它是可信的，可信就是存在的。怎样去挖掘这种可信度特别重要，利用你所存在的环境怎样使这个符号确实恰如其分的放到那个点位上，那么观众就会真正相信这个符号的意义和它的存在。

KU：您的近作，比如说“元四家”增加了很多中国意象的表达，而您的艺术一直是非常写实化的，写实与写意之间的关系您是怎样处理的？

L：几十年来我一直研究西方古希腊雕塑的形态，包括黄金分割、空间结构、形体结构、解剖结构等等，研究得非常多，也比较清晰。但是慢慢不自觉地就进入到东方文化的思考，通过研究西方到研究东方的这种转换过程，其实是由一种自然科学上升到一种文化思考，这不是有意识的，越来越发现东方艺术和文化的感染力不是简单的自然科学的呈现，而是从一种精神层面去推进。

李象群 元四家之吴镇 175cmX90cmX25cm 高铬不锈钢铸造 2016

KU：从您做的一系列人物雕塑到《堆云 • 堆雪》，到《大紫禁城》，再到《元四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一个雕塑家可以凭借自己的作品不断聚集人们的讨论和眼光，甚至成为大众的焦点。为什么雕塑在当代艺术中逐渐边缘化？为什么您的作品又能够不断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反响？

L：不随波逐流，有特色比什么都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要能提出自己的理念、观点和思考。大家关注我首先是从具象写实这个层面上，在这个层面上我下了很大的功夫，因此我每做一件东西大家都愿意关注我，我也非常感谢大家。但是更重要的是怎样能走出自己，怎样才能让自己都意识到我在慢慢地转变，其实我在做一种思考，在做一种探索。人不能知足，人要累，累就要流汗，不仅身体要流汗，头脑也要流汗，流汗是走上坡路，非常轻松的时候就是走下坡路。

李象群 元四家之王蒙 145×127×115cm 高铬不锈钢铸造 2015

KU： 您刚才也谈到越来越中国化， 您如何理解雕塑创作中的 “中国气派” ？

L：这个“中国气派”不是你想做就做得到的，“中国气派”是在骨子里，在血脉里流淌的东西，不是刻意做出来的，也不是用一个符号就能解决的，它不是虚伪的东西。所以要有这份自信，不用改，不用变，自然就走进去了，因为你就是土生土长的，就像在自己家里的一种习惯，它不会是别人的，只能是你的。用那句话说是“不忘初心”，其实不是忘不忘的问题，最终还是走回来的问题，但是比之前站得更高，望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