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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艺术人物 | 陈志光:“生似蝼蚁”

作者:《库艺术》学术研究部 日期:2017-03-20 点击:2154

陈志光

CHEN ZHI GUANG

编者按

2016 年,陈志光在一南一北两个城市办了个展,分别是台北当代艺术馆的《乌合之众》,以及哈尔滨红场美术馆的开馆展《蚂蚁 蚂蚁 蚂蚁》。

关于“乌合之众”,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在他的一部同名专著里,详细论述了在他的眼中,“群体”易于暴露出来的特征——盲目、愚昧、暴虐,行动力远远领先于思考力,认为数量即正义。

与勒庞的冰冷疏离与尖锐判定不同,陈志光对群体行为及心理的研究则显得更加温情和中立。在 2016 年 12 月底刚刚开幕的《蚂蚁 蚂蚁 蚂蚁》中,他特别展示了一组在此前的个展中较为罕见的油画作品——“无根之树”,摈弃了自己惯用的不锈钢装置,用平面的形式涂抹出他近期对个体与群体问题的延展性思考。在今天这个时代,尤其是在人口问题繁杂琐碎的当代中国,陈志光的研究与个性化艺术表达,或许可以为此类问题提供有益的借鉴和另类之出口。


魔幻的诡异——关于陈志光的雕塑装置

The Magic Strangeness - On Chen Zhiguang’s Sculpture

文 / 冯博一


在中国当代艺术这个圈子混久了,或者说在策划展览的过程中与这么多艺术家打交道,对他们作品观念的基本脉络和样式大致有些了解。尽管现在各类展览很多,艺术家及作品也很多, 但已没有了上世纪 90 年代的刺激、惊喜与兴奋,抑或这些前赴后继的艺术家原始冲动与激情或多或少地被策略、被日益火爆的艺术市场所左右?面对这些太会做作品,太会做展览的艺术现象,我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是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也许是我老了,有些“九斤老太”式的感喟。但当我看到福建漳州的艺术家陈志光的作品时,却追忆出我在上世纪 90 年代的视觉经验。似乎他的艺术现在无法归类,起码不在所谓都市时髦艺术的系统之内。既有那时的破碎激情,又没有太多被当下这个艺术圈所濡染的媚俗习气,显得朴素、直接、真挚。这使我想起当年学习美术史时,对民间艺术、民俗风尚价值和意义的看法。作为在大城市兴起的艺术潮流、 风格样式, 是逐渐地渗透、 蔓延、影响到其它各地域的城镇。当大城市的艺术风尚瞬息万变后,地域性的艺术可以作为追索、研究当时城市文化的一个参照系。因为它多少保留了那个时期的审美意识和趣味,又带有地域性文化的融合及掺杂,充满着民间的活力。 因此, 我在解读陈志光的艺术创作,虽然缺乏现时流行的评价标准,却给我们以另类的审视眼光来看待。

乌合之众 42x20x36cmx10000只 铁、锻造 2015

乌合之众 42x20x36cmx2000只 铁、锻造 (乌镇国际当代艺术展)

陈志光的艺术有种神秘、诡异的感觉。蚂蚁是陈志光作品里始终青睐的物象。 在自然界,蚂蚁的造化是群体的分工劳作,孜孜不倦地觅食、造窝和繁衍,显示出超越个体的自然力量。 之所以陈志光不断地利用它们的形象,我揣度有着比附人类的芸芸众生劳作的意味,或许也具有中国传统的“愚公移山”寓言的象征涵义。比如他将塑造的若干个不锈钢蚂蚁游走、蠕动在曾经辉煌过的工厂、车间的废墟和锈迹斑斑的机器之中,趴伏在废弃的载重卡车和锅炉之上。废墟与残骸,黑暗与扭曲的支离破碎景象充盈在观者的面前,这是他曾经生活在这个环境中生存经验的直接性展开,蕴藏着沉重、留恋、痛惜、伤感的色彩,也是对中国时代变迁过程中产生的冲突、碰撞的一种真实与直接的记录和写照。中国正在失去一个旧秩序,是否能得到一个新的世界?从这个意义来说,他的这些作品是对即将消失的过去在未来的绝唱与挽歌。再比如,他把蚂蚁拟人化,身穿中国古代盔甲,像是秦始皇墓中的兵马俑,头戴乌纱帽,手拿刀枪剑戟,或端坐在中国古典的太师椅上,或张牙舞爪地在柱础上横空出世,魔幻般乖张的造型,不禁地使人想到我们古典文学经典的《西游记》中的场景,凸现了视觉惊怵的张力。 比较有趣的是在材料的选择上,他使用的都是工业文明的“第二手物质”——不锈钢金属锻造或金属喷漆装置而成。这种人工化材料的冰冷属性以及和蚂蚁的自然属性相互混搭覆盖,诱发出历史和虚拟、写实和游戏之间的各种荒谬和困惑。可以看出陈志光的用意是把一群关键性的蚂蚁行为形象,同时赋予了作品内容和形式方面的最大效果,这种效果具有复杂的象征意义,把我们现今社会日益膨胀的物质消费的情景,通过系列蚂蚁的怪异形象符号化和现实化了,甚至挪用和强行并置了两个时代的落差景观,于是视觉的图像从非现实的层面进入到一个现实的层面,以此来表达他对当下现实社会的深刻关注。或许他的这种艺术话语方式的不可思议之处还在于他回到了民间传统和日常生活的趣味,却以他的超现实的想象力,冲击着在都市生活里已经太“雅”的文化人们。恰似将我们这个时代在社会转型过程中的文化处境,以及陈志光作为一位艺术家予以的审视与转化,反映了他对这些社会现实问题的恣肆的想象力和质疑的立场。

乌合之众 台北当代艺术馆 2016

蚁说 温州昊美术馆 展览现场 2015

古戏台的震撼

The Ancient Stage -- A Great Shock

文 / 孙振华


陈志光属于特立独行,不按规矩出牌的那种人。他的作品总是给人出乎意料的感觉,当你看到他的某种作品的时候,你很难预测他的下一个会是什么。

他最早的雕塑作品是那批蚂蚁,说明了他起步时的低姿态。蚂蚁们表达了作者一种对微小、琐屑的关注。一种最常见,同时也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微小生物,一旦获得超常尺度的放大,会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明晃晃的不锈钢,仍然掩饰不住他肆意逆反的念头和一种近乎恶作剧的心理。大家知道,由于在城市雕塑中的滥用,不锈钢成为一种危险的,不被看好的雕塑材料,而陈志光由此开始,一直乐此不疲地采用不锈钢材料,特别是采用镜面的效果,这似乎带有一种刻意挑战的意味。

龙蚁 340x440x210cm 不锈钢锻造 2010

今日美术馆展览现场

那群不锈钢的大蚂蚁参加了一些重要的展览以后,在 2005 年的上海“雕塑百年”的展览中,一批不锈钢锻造的演奏古乐的古装女子出现了。由动物向人物,特别是古装人物的转化,增强了陈志光作品的人文性。现代的材料和古装的人物,二者形成极大反差 ; 作品的趣味也由蚂蚁的那种波普式的好玩,转向了具有历史感的内容。2006年10月, 陈志光精心制作的 “古戏台” 在宋庄隆重登场, 动物、人物都消失了,只有“物”还存在。这又是一个意想不到,古戏台的出现标志着陈志光创作的一个转折。如果说,他前面的那些作品还有试探、过渡的性质。古戏台让他在材料、观念以及他个人的经历、趣味之间找到了一种对应关系,同时,他的作品也因此更加充满了厚度。

古戏台 800x800x600cm 不锈钢锻造2013

古戏台让人有震撼的感觉。

首先是复制的力量,它让人们产生对近乎是无所不能的复制技术的可怕的感觉。在一个技术的,充满了工具理性的时代,复制的力量成为一种可触可摸,既真实,又虚假的现实。对一个真实的古建筑用不锈钢材料的原样复制,代表了作者内心的那种孤注一掷的狂热和做到极致的凶狠。

面对这个巨大的让人震撼的金属复制品,让人产生一种相当复杂的感受:它是真实的,又是怪异的 ; 作为现实的物质材料,它离我们的感觉如此之近 ; 作为材料转化所产生的离间效果,又让我们感觉它是如此之远和令人恍惚迷离……

震撼当然也来自细节,它的每一个细部,因为经过精心的锻造而变得丰富,这些带有历史体温和现场感的细节,一旦经过材料的转化,又变得冷冰冰的,它又让你断然抛弃关于回望历史时的那种怀古的幽情和感伤,去直面眼前不带任何表情的材料理性。

古戏台 800x800x600cm 不锈钢锻造 2013

然而,它真的就是一个仿古的,经过了材料转化的戏台。它的尺度关系和游离于原型和仿制品之间的关系一经成立,它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新的,又是旧的 ; 技术的,又是历史的”特殊场景,它可以通过容纳真实演员的表演,延续它的历史,让历史和现实 ; 模型和复制 ; 生活和艺术 ; 真实和虚构……在这里获得重新编码,并产生种种的想像空间和阐释的可能。

一个好的艺术作品总是这样的,它要面对许多历史的、文化的、社会的问题 ; 但是它的切入方式却不是非此即彼,那样的简单和一目了然。一个历经沧桑的古戏台为我们敞开了它存在的意义 ; 选择现代材料对古戏台进行复制出来的金属古戏台, 又赋予它了一层意义;而复制后的金属古戏台面对当代生活的延伸,使它不同于其它的雕塑作品,它成为一个奇特的存在。它是可以进入的,可以表演的,它在亦真亦幻中满足我们对于历史的想像。

然而,它究竟只是一个虚拟的“古戏台”,一个让我们震撼的“古戏台”。

中国狮 200x125x216cm 底座155x181x250cm

圆荷泄露 尺寸可变 不锈钢锻造镀钛 2013

陈志光的迷漫之象

The indistinct sight of Chen Zhiguang

文 / 范迪安

工作室场景

在当代艺术界,陈志光这个名字几乎与“蚂蚁”这个符号连在一起。这些年来,他持续地以蚂蚁为原型,做出了大批作品。在他的手下,蚂蚁这种微小但具有普通认知的生物被幻变为各种各样的造型,通过拟人化的塑造,它们成为生活中的角色和现实空间的存在。

很显然,陈志光在这些年里竭尽可能地用不同手法为蚂蚁造型,将蚂蚁的形象 “放大” 到让人不能忽视它们存在的程度, 体现了从 “生物社会学”的角度建立自己艺术观众的努力。作为当代艺术家,他深知要解决艺术语言与现实的关系问题,要找到自我与社会关联的枢纽,要最直接而强烈地呈现身处的世界的某种重要特征。他将蚂蚁生活化、象征化和“放大”的做法,就体现了一位当代艺术家的“当代”意识,而由此展开的语言逻辑和发展指向,则形成了陈志光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的鲜明个性,经他的努力,蚂蚁变成了一种含带文化意涵的符号。

大蚂蚁 800x600x1000cm 不锈钢锻造 2014

陈志光在制作他的蚂蚁时选择了不锈钢材料, 也是一种观念的体现。在当代艺术的表述中,不锈钢被许多艺术家所采用,其显见的原因就是这种材料眩目的光亮和反射的特征在某种程度上对应了当代社会纷繁的现实,特别是都市化进程形成的视觉景观。正是这种材料的物质属性具有隐喻当代文化特征的潜质, 才为艺术家们普遍钟爱。但是,陈志光用不锈钢制作蚂蚁,思考的是如何内在地建立起材料与主题的关系,并且使材料的物质属性随着主题的扩展而变成主题本身的有机组成部分。在他的作品中,蚂蚁的生物性被金属材料所“置换”,因而“蜕变”为具有文化意涵的符号,不锈钢反射和互映的结果,则使蚂蚁与外部世界形成了交融。在他新近的作品中,他还实验性地使用了不锈钢锻彩的技法,更加强化了这种材料的视觉强度,从而使不锈钢材料不是以“专利”的形式为其所用,而是用艺术观念与主题的需要成为得心应手的语言。

工作室场景

更重要的是,当陈志光着手创作个体的蚂蚁形象时,他就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些形象与环境结合起来,使“个体”的意义在“公共”的情境中得以彰显。早些时候,他用结群的方式将蚂蚁们摆成场景,形成一组组戏剧性的群像,这个时期,他主要的目标是将蚂蚁与社会学角色联系起来,为蚂蚁的出场提供身份的合法性,但这类作品还主要停留在雕塑的意义上。后来,他更多地让蚂蚁走出雕塑的范畴,用装置的手法构成蚂蚁的世界。在一个蚂蚁满布的空间里,个体的意义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种视觉的奇观。在眩目的光反射中,空间被扩展为主体的结构,观众身处其间,能够直接体验到与这个世界的接近,并且由于反射的作用,形成与这个世界的交融。与此同时,陈志光更进一步将蚂蚁群带入都市,让它们与都市的建筑、街区、环境发生联系,就像一个导演,他指挥着蚂蚁的排列和布阵,在都市这个大舞台上演出一场又一场关于“迷漫”的戏剧。

迁徙时代 85x150cm 摄影图片 2008(3)

迁徙时代 85x150cm 摄影图片 2008(2)

迁徙时代 85x150cm 摄影图片 2008

迷幻的个体与迷漫的意象,构成了陈志光的艺术观念表达。毋庸赘言,这种表达指涉或反映了他的感受的现实世界,也解释了我们共同经验中的世界。

带洋葱的静物 230x300x90cm 不锈钢锻造 2014

陈志光这些年的艺术行为和艺术形式有机地结合起来,构成了他自己的文化姿态与艺术方法,也是他在艺术上不断巩固和强化自我意识的体现。他的艺术经历充满了人到中年一代艺术家的丰富性:早年学画,他的风格趋于表现主义与象征主义的结合,能运用活泼乃至艳丽的色彩,更施展与直觉关联的想象,笔下物象往往是生命体验的痕迹,这些艺术特征在他后来的立体作品中均有流露;他从事雕塑很长时间,包括设计和制作被称为环境艺术、城市公共艺术的大型作品,对于空间环境中作品的戏剧性效果有许多体会,也攒积了足够的经验与能力,这些经验与能力转用于装置艺术,他便能很好地把握作品的空间尺度和整体氛围。更重要的是,他这些年立足北京画坛,深感从事当代艺术当在感性的用力与理性的用思这两个方面同时并举,因此,他能以足够的“独”劲制作足够数量的作品,在蚂蚁这个形象上延展不同的状态,不断进行视觉上的新组合,扩大符号的文化内涵和融入现实的可能性。它对古典艺术有着强烈的兴趣,也一直在探索如何将中国艺术传统的美学经验与现代表现材质结合起来,这就有了他在蚂蚁系列之外的“条屏”系列等作品。在这部分作品中,他将中国画的造型布局、笔墨感觉转化为不锈钢材料语言,同样通过“放大”与“置换”传达了一种都市化背景下的文化感受,可以说也是一种迷漫的意象。

文门神 80x60x45cm 不锈钢锻造 2011

武门神 80x80x45cm 不锈钢锻造 2011

当代艺术中最有活力的新趋势,无疑是艺术家在视觉性和文化性二者的关联上所作的探索和表现出来的锋芒,陈志光的作品提供了充分的应证。

迷漫 摄影图片 2007(30)

迷漫 摄影图片 20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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