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涛
Liu Yongtao
1977 年出生于吉林四平,2001 年毕业于吉林艺术学院美术教育专业并获学士学位, 现居上海. 曾参加深圳、南京、上海、巴西、布鲁塞尔多个国家和城市举办的当代艺术群展,2011 年参加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第四届全国青年美术作品展,荣获优秀奖 ;2010 年举办“透过风景+面对人群”刘永涛、李周卫双个展; 2016 年举办“都市寓言:密集与分解”刘永涛、孙源双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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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从“迷城”系列到“忘城”系列,刘永涛一直没有放弃他对于“城市”的关注,作为一个生活在上海的东北人,他对于“城市”的印象是疏离的、隔膜的,身在其中,心却在其外。
从“迷城”系列开始,他就把这种立场和观感直接带到了画面之中,并从描绘具象的城市开始,一步步逐渐把城市带给自己的印象归纳、提纯、升华,最终在那些由富有张力的线条,浓淡不同的墨色构成的画幅之中,无论图示还是内核,都拥有了一些独立于任何已有事物的新元素。
如果不是艺术家本人的注解,也许你很难从“忘城”系列中再找到城市一丝一毫的影子。城市也许在一开始是艺术家的灵感来源,但由“迷”至“忘”,如今他感兴趣的已不再是城市本身,而是试图脱离其物质属性,寻求其运行的基本规律。
除了对画面内容的重视之外,刘永涛对于画面承载的媒介——皮纸和宣纸的材质细緻入微的研究运用,也是他区别于其他水墨画家的重要特徵。一方面,他巧妙地利用了纸质自身的纹理,结合自己的水墨笔法,生成层次丰富的个性化效果;另一方面,他似乎正欲通过此类方法,对水墨未来的可能性进行多方位的探索。
毫无疑问,“忘城”系列只是艺术家所进行的水墨革新的第一步,而富有实验精神的他,绝不会仅止于此。
关键字: 城市 抽象 书法 墨线 感性 纯粹 精神诉求
◎忘城图-160308 55cm×80cm 皮纸墨汁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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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涛:形而上的状态是我一直追求的
採访人_ 伊言
库艺术= 库: 您的作品用的是传统的水墨和皮纸,却表现的是从现代城市中提取的抽象元素,尤其是最新的“忘城”系列,您是如何把这二者看似毫不相干的事物联系起来,并水乳交融地运用到画面之中的?
刘永涛= 刘: 其实在传统的水墨画中,就有很多与城市题材有关的作品,典型代表就是北宋张择端创作的、详细刻画了当时汴京城以及汴河两岸自然风光与市井繁荣景象的《清明上河图》。在农耕文明的背景下,笔、墨、纸、砚这些传统的绘画媒介可以很好地表现当时的社会现实,但在今天,我们已经进入科技飞速发展的工业社会, 甚至已经步入4.0 信息社会,已经远离了传统农耕文明,传统的艺术语言也因此呈现出与现有的社会环境严重脱节的状态。
在这种情形下,每个艺术创作者都面临着一个转换的过程,但这既不是工具的、物理性的机械转换,也不是作品图式的简单复制,而是观念和方法的变化,是一种深层次的精神诉求。
◎忘城图-170508 35cm×35cm 皮纸墨汁 2017
库: 从图形的建构上看,您的绘画似乎还与中国书法有著某种潜在的联系?
刘: 这可能与我小时候的书法训练有关。从上学到现在,我一直还保持著每年写春联的习惯。书法这种以线条为表达形式的艺术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的生活,在后来的创作中,不知不觉就把线作为重要的艺术语言来研究。在我看来,墨线的张力与艺术性,最能体现中国文化的生命力与核心价值,其中还存在很多的发展空间。
库:“水墨”对您意味著什么,是作为一种媒介还是一种文化精神?在您的创作中,它是至关重要的存在还只是选择之一?
刘:“水墨”对我来说,是观察世界的方法,是艺术表达的媒介,同时也是精神价值外化的体现。它不仅对我的创作非常重要,而且已经融入了我的生活之中。
库:“城市”是如何成为您创作的主要来源的, 或者说,“城市”最吸引您和打动您的地方是什麽?从东北到上海,多年来您对于“城市”的印象和感受有何改变?
刘: 喜欢看城,看一座城的气息,一座城的性格,一座城的变迁。感受城裡的车来车往,人群的川流不息,体会城市后面的酸甜苦辣的故事。有时候我会刻意乘坐公交车外出,从上车一直坐到终点,就是漫无目的看。
从东北刚到上海时,我还是有些不适与茫然,总是有种悬浮在空中飘忽不定的感觉。尤其是上海节奏非常快,行人都是匆匆忙忙,城市也是三年一小变,五年一大变,隔一段时间不去的地方,再去已经快不认识了。现在我对城市最强烈的感受,是它日新月异的扩张和变迁,在这种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中又缺失了一种精神关照,作为个体的人,更多的是不适和无奈。
◎忘城图-170510 35cm×35cm 皮纸墨汁 2017
库: 您在“忘城”系列最初的创作中是保留了一些城市的具象元素的,后期又是出于何种考量摒弃了这种倾向而变得越来越抽象?
刘: 这与个人的生活境遇、精神状态和认知转变都有一定关联。有段时间突然感觉画面中的具象元素表达力度不到位,指向不明确,对于水墨的现代性与传统文化核心价值二次转换产生了某种干扰。所以我试图将有意化无意,大象化无形,逐渐抽离于城市的外表,使其精神指向成为一种脱离物质属性的抽象存在,强调现象之外的某种规律性。
库: 当您的创作逐渐走向抽象的同时,“城市”作为您的灵感来源它的本身还重要吗?最后您的意图和画面效果是否会变得完全形而上?
刘:“城市”是我现阶段创作作品的底图,还是非常重要的,但它只是个元素,不是唯一来源, 形而上的状态是我一直所追求的。
库: 您觉得目前在创作上面临的主要挑战是什麽?
刘: 如何做得更纯粹、更彻底,传达得更准确。
库: 您认为“水墨”这一古老的艺术形式应该如何进行转化才能够适应今天我们所面对的复杂局面?
刘:这需要每个艺术家个体深入体察当下的时代,做出具有自身特色的、创造性、有效的回应。
◎忘城图-160307 55cm×80cm 皮纸墨汁 2016
刘永涛书写《忘城》:支离之美
文_ 夏可君
对于永涛生活的上海这座异乡之城,它现代性城市化的稠密对看视的挤压几乎让人无法忍受,而传统笔墨的繁琐与程式化也是当代年轻的艺术家无法接受的,继续水墨书写,就必然面对双重的“解构”:解构现代都市繁荣增殖的神话,解构笔墨对形态的描绘,一旦永涛集中于都市建筑与街道的场景,从早期的《迷城》系列到现在的《忘城》系列,我们都感受到一个现代性生命对于都市与艺术的困惑及其突破的努力。
在画面上我们仅仅看到散碎的线条,模拟着建筑物与街道的基本形态,但仅仅是轮廓,似乎一双无形的手分解了这些硬朗的形体,这种越来越散碎的书写方式,让线痕走向抽象,但还是保留了都市场景的余象,艺术家似乎要忘掉城市,这是他自己的双重提醒:忘掉都市的硕大,忘掉笔墨的造型,仅仅剩下自由挥洒的书写线痕,让线条散步或者舞蹈,进入线条纯粹愉悦的自由书写之中。
永涛基本上以干笔皴擦的手法,或者是干染的方式渲染画面基底,再以不同墨色的线条书写都市的景象,《忘城》系列的作品比之前的作品都更为碎散,更为支离,或者说接近于抽象,似乎他透过一层毛玻璃在看窗外的大城市,只是如同一个孩子在流着雨水的玻璃上随后涂写着,简单描摹着,一切都即将消失,一切都还余留着,在这种不可挽留与必然消失之间,支离破碎的线条,在摇曳之中,似乎被秋风所吹拂着,有着干裂秋风的苍辣,有著一种无言的心境,这些支离漂浮的线条,散散落落,以草书的笔法写出,每一笔都隐含哀婉的情绪。
永涛在书写这些线痕时,并没有受对象的束缚,而是更为自由,更为随心而写,这不再是写景,而是写心,写出心中的愁绪,这是墨线乃是在飘扬的柳絮或者柳枝,这是心中不平的忽哨,它渴望自由,甚至就是渴望飞翔,摆脱都市的捆绑,这是视觉对自由的现代性表达。
尽管永涛自觉继承了黄宾虹以来的黑色墨调与书写性,但更为散碎,更为抽象,也更为枯涩,或者更为苦涩,因为这些线条意味著艺术家更为进入对现代性虚无与无根的经验,这些线条在空中飞舞著,无根无依,只有彼此在飘散中相互接引,但又不可能形成共同体,这是中国现代都市中个体与个体之间的绝对经验,而只能在离散中相互祝愿,在偶尔的交错中,只是更为见证了彼此的撕裂。但是这些枯涩的线条停留在空中,有着自身的情态,这是夜色中的线条,这是夜晚的诗意书写,这是梦中的思绪,痉挛中有着坚定。
永涛的线痕书写,试图在平面上打开一个悬垂的空间,进入遗忘之中的都市也是无根的,被提升到空中,打开了悬空的空间,有着平面上的深度,这也恰好打开了游刃有馀的呼吸空间。而且奇妙的是,在如此散碎的线条中,都市的建筑物象还是最终被余留着,这是现代的挽歌,是纯粹依靠心性书写出来的余象,这是遗忘在生长,这是内心狂野的呼喊在生长。
永涛《忘城系列》的散碎书写,乃是召唤我们走出现代性的迷城,进入心灵的内在风景,面对现代都市的密集与挤压,艺术乃是书写遗忘的寓言,进入自由的呼吸。
◎忘城图-160303 58cm×180cm 皮纸墨汁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