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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艺术人物 | 洪凌:“一个生命的自然行迹”

作者:《库艺术》学术研究部 日期:2017-03-20 点击:2448
编者按

在 2015 年 12 月于北京故宫建福宫与中国美术馆同时举办“天地大美─洪凌世界巡回展览”之后,2016 年 7 月,“洪凌回顾展”远赴英伦,展开巡回时间横跨两年的回顾展,依序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文莱美术馆(Brunei Gallery)、爱尔兰都柏林的切斯特比堤图书馆(Chester Beatty Library)以及英国巴斯的东亚艺术博物馆 (The Museum of East Asian Art) 呈现洪凌40年的创作历程。

2016 年适逢伦敦大学亚非学院成立 100 周年,选择在此重大时刻于亚非学院文莱美术馆举办洪凌回顾展,对于首度举办华人艺术家回顾展的校方相当看重;这不仅仅是一档展览,更是一种使命的呈现和传承。展览将由亚非学院艺术史教授马啸鸿Shane McCausland)担任策展人,马啸鸿于去年秋季造访艺术家洪凌,除了进行访谈、挑选作品,也和洪凌一起登上黄山,体验这位隐逸于山林间的艺术家的特殊生活。

如虹 200x300cm 布面油画 2015

一个生命的自然行迹

The natural traces of the life

文 _ 洪凌


一、缘起

1982 年,那是一个闭锁而穷困的年代,物质匮乏。我记得我生长的北京那时候大规模的建设还没开始,整个城市灰灰的,尘土飞扬。

大学刚刚毕业的我懵懵懂懂地学了三年的美术,专业是油画,作业画的是一张接一张的人物、静物。可我的心根本不在课堂里,在远离城市的自然中。每当有风景写生课的时候,我的心是最欢畅的。 说来奇怪, 面对自然总会让我的细胞更加活跃起来,让我的心灵更加自由。

对自然的爱可以追溯到我上小学的时代,和同学结伴步行几十里走到郊区的山上,学画的经历又让我最初看到了家藏的《故宫周刊》,看到前贤们的作品。虽然最初并不知道这些水墨山水的出处,并不知道王蒙、董其昌是何许人也,但心性和那一笔一笔的跳跃是衔接的。

大学毕业对我来讲是内心搜寻的开始。一直期望于心系山水,但总被一波一波袭来的艺术潮流干扰所打断。最终我听到了生命深处发出的声音,我选择了与自然山水对望、相守黄山近三十年,由此发端展开我的自然情怀。

在黄山的常年劳作、创作中让我更深地理解了万物地生发都来自于生命的热度,而艺术创作也是劳作者生命热度的耗散。在与自然生命相处、表达、付出的同时一步一步地隐退自己,使自我变得无企图,朴素地躬身劳作,像农夫一样,把自己的生命在抛洒中融入万物,获得生命整体的精神升华。

造化黄山 298cmx200cm 布面油画 2011

二、疑惑

人类越来越不会爱了,爱的本能退化了,已经没有一种原始的温度了,只剩下高科技下的冰冷。人类面对自然血脉已经不会加速奔腾了,并且不会凝视,不会远望,不会静观,缺失了最本能的注视。这预示着人类过早地进入了情感的冰河期,一切都被来自科技的喜悦遮蔽了。它岂知道快捷、方便、省事,是悠闲、朴素、精简、单一的大敌。在自然中前行,带上你的眼睛,让你的灵魂跟上,脚步会缓慢而有力量。

当下,尤其是中国这个断裂痕,比其他民族更加明显。前些时候我们去斯里兰卡整个感觉还是非常和谐的,人还是处在一种自然状态。然而西方的科技工业再发达,他们在对待自然时不像我们东方有一个完整的认知,就是不像东方在诗歌、哲学包括绘画上对自然有一个完整的认知。但是西方仍然有一种潜意识的自觉,他们在发展工业科技的时候没有破坏生态,没有完全破坏跟自然的纽带。

但是很痛心的是我们曾经跟自然那么强的纽带现在剪断了,其实特别令人伤感。当然,当代科技的发展提供了很多方便,但是人为了方便是不是就可以恣意践踏自然,这是值得讨论的。因为这是个两难,是个悖论,这个问题不解决好,我们将自掘坟墓。

以前人们在一个公路上缓缓地步行也好,坐马车也好,他们的内心跟自然是同步的。当你缓缓地看自然的时候,你看整个日出日落,你看风中摇曳的树时,你会感觉到生命无处不在。一路上你通过与自然心灵上的碰撞与感知,你会感觉整个心灵的丰富。所以为什么古人对自然有种天生的爱,因为我觉得他们进入自然的方式就特别的朴素。

现在人的行进过程实际上与自然往往处于一种漠视或是敌对状态。当你在高速路上快速度地穿梭时,其实你行进的刀锋已经划开了自然的肌体,而且你很难用心看到什么,你的心跟自然已经脱离了。最后是你所要到达的目的地,鲜活的自然也被死死地锁定在那里,欣赏很难连绵不断,变成一种画地为牢的规定式,锁定在那里。像每日定点就餐的人,失掉了内心与自然同步的机会,人就被锁定在一个个概念里面。缓慢的、随心所欲的、 自然亲近的守望状态, 不知不觉地与我们的生活渐行渐远。

黄山工作室

三、回归

我其实是一个保守主义者,都是从一个保守的角度看待事物,对当代生活的现状提出批判,反过来这也会形成一种精神拉力。我现在从北京到黄山五个半钟头,实际上我已经享受了科技发展的便捷。有人说你这不是矫情吗?还一天到晚忧心忡忡。其实人类的发展就是这样的,人类的文化发展它都有一个反省过程,都是在矛盾的状态下发展的。矛盾中才显张力,思考本身就是生活,它也显现着精神生活的质量。

中国古人敬山畏水,对自然有敬畏,所以古人祭拜天地,是个仪式。人类在原始的时候,跟其他动物生命相距不远的时候,人处于一个自然状态。当人越来越强大,就远离了所有的自然生命,人类开始一家独大,觉得什么都可以实现,所以就开始对自然轻慢。一旦开始慢待以后,他对自然的欣赏、敬畏都没有了。

在他眼里,从实用主义的角度,从科技的角度,自然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资源。所以今天的社会往往带有一种目的性的看待自然,拼命要把本来自然生命的状态变成人为强加的一种状态。所以当代人是没有生命道德的。

现代人掌握了科学和技术这个利器,它是双刃剑,反过来的杀伤力是很强的,而人会自然变得麻木,人会熟视无睹。人类在拼命向前奔跑的过程中把曾经的理念,曾经的坚持已经甩得很远很远。 这其实是整体人类的问题,不单单是一国一个民族的问题。就像基督教所说的人类本性是具有原罪的,它是具有破坏和杀伤力的,这很有可能是人类的宿命。

往近了说,李可染以后标志着中国山水的衰弱,标志着整个人类对自然的关照方式变了。现在我们往往在看自然的时候或多或少显示出一种麻木,更少有诗心。当你怀有目的的看自然时,你就在打量哪有矿产资源,哪有森林资源可以砍伐,哪可以围坝建水库。

这个星球早就超出负荷了,人类为了生存,为了一己之私就会冷冰冰地来看待自然,就无法产生一种相互没有利害的共存状态,就无法温润地去看待自然,就没有陶渊明的那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类无法与自然产生一种非常互通的自然状态,所以谈山水在现今是很奢侈的。而不怀实用目的地看待自然时,那种美和境界会油然而生,它与你的心就会产生共鸣,那将是人类的目光和内心与自然相处相近相和的不二法门。守一静虚才会使我们化入一种境界, 找到与自然的相处之道。

松骨 190cmx250cm 布面油画 2014

四、期待

山水精神完全是心性打量自然生命的一个关照系统,对山水的观察取舍与精神提升需要一个非常成熟的心智。在这个方面诸多前贤已经为我们开出了一条道路,沿着这条道路才会在与山水的碰撞中产生火花,才能发现别人观察不到的。发现的前提是不能一叶障目,而现代人眼睛被污染了,心灵被蒙蔽了,他们看不到自然的美,所以就无法亲近自然。山水其实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精华,但这个传统从宋元以后就越来越淡了。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看到万物勃发。盛夏浓荫密布,生命的覆盖是绿色的枝叶,铺天盖地。秋天是积累和收获的季节,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给予。冬天是生命的蛰伏期,你会静静地听到生命安静的呼吸声,等待春天的开始。周而复始,天地运转,万物在彼此的消长中完成它们自己的生命旅途。

从哲学的角度说万物周而复始,从生的欢乐走向寂静的死亡,这是一种伟大的来自于自然的神秘力量。我们能做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地捕捉积累,寻找和我们相对应的生命的表情,生命的张力。当你置身于自然中,一年四季循环往复,你会在它们的呼吸中寻找生命的姿态,玩味于它们的永恒,寻找着生命给你的惊喜与悲哀。生命无需过多解释,跟着它们寻找内心的惊喜,去发现与它异质同构的默契。

研讨会现场

与会学者合影

牛津柯律格教授主场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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