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劼音
编者按
王劼音是当下少有的“文人艺术家”。“文人画”本就是中国艺术传统中最具特色的一支,其不重形似工细,推崇气韵与意象的特点,对中国艺术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而王劼音正是接续了这样一条日渐衰微的文脉。
王劼音的绘画看上去自由放松,随意挥毫,颇得“墨戏”之妙,没有当下很多人那种绞尽脑汁的观念和哗众取宠,而是顺其自然,随心所向。无论是传统意境还是西方的形式构成,在他的作品中都转换成了个人独特的艺术语言。因此,他的作品气韵是东方的,面貌则是当代的。
老先生为人低调素朴,独立沉静,艺术也正是这种人格修养的集中体现。
王劼音画室一角
彩云 105cm×150cm 布面丙烯·油彩 2014
文 / 于海元
“文人艺术”是中国艺术传统中非常独特的一种现象,最初发端盖受禅宗、道家思想的影响,并逐渐在文人士大夫中间,形成了一种重神韵、轻形似的审美追求。此种审美追求背后,又为一个“人品高画品不得不高”的人格追求所统摄,遂形成了一个中国独特完整的艺术观念。
何谓“人品高”?笼统来说,即是“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于世间万事万物之理有一丝一毫不能穷尽,即非“博学”;于世间万事万物之理如不能反诸自身上去理会,亦非“约礼”。
盖言之,中国的文化传统并非不讲求从外物上探究,但终归是要返回到自身上受用。这样一种穷理、尽性、格物致知的文化性格和人文精神,在漫长的历史中已经融入了中国人的血液。在艺术上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文人画”的兴起。
雪霁 80cm×60cm 布上丙烯·油彩 2014
“文人画”在中国美术史上的地位和意义自不必说,其“不求形似,但求书写胸中逸气”的思想对于后来的艺术家有着深远的影响。直至民国, 遑论传统水墨画家,即使是在所谓“现代派”“洋画派”画家的作品里也依然可以看到“文人艺术”的痕迹。正如林风眠、吴大羽、关良等人, 虽然在海外留学期间受到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但在他们日后的创作中, 一方面努力开拓新的绘画语言和样式,另一方面,在艺术的教养和品格上,依然延续了文人艺术的精神内涵。并将二者融为一炉,体用结合, 最终自成一家,成为在中国艺术史上承前启后的一代巨匠。
花卉 368 170cm×120cm 布上丙烯·油彩 2011
遗憾的是,这样一条已经俨然形成规模的中国现代文人艺术之路,被接下来的“苏派 艺术”完全统摄和占领,带有“文人”意味的艺术遭到批判,无以为继。而王劼音的绘画,恰恰就是接续了这样一条看似已经濒临枯败的文脉。
王劼音生长于上海,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十里洋场”是盛行一时的“洋画运动” 发源地,一大批思想先进,才华横溢的艺术青年们在这里开始创造中国自己的现代艺术。上海所特有的中西合璧,兼容并蓄的大气场,也使得王劼音这样的艺术家 在那个文化贫瘠的年代,有一个相对较好的生长土壤。上世纪八十年代难得的出国留学经历,也让王劼音重新理解了“自由”与“创造”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的重要性,并且促使王劼音开始回过头来重新看待自己身后的古老文化。自此他开始有意识地从传统中寻找养料。
绽放 220cm×120cm 布面丙烯·油彩 2015
花卉图谱 253 140cm×50cm 布面丙烯·油彩 2005
特别重要的是,他并非用“传统”来包装自己的艺术,而是尊重自己的内心,按照自己内心的需要去顺其自然的寻找、创造,因此我们从王劼音的艺术中既能感受到宋元山水的悠远意境,但同时在艺术语言上则全然是他自己。这种性情、人格精神在艺术上完全真实自然的投射,正是文人艺术的精髓所在。
白石 120cm×140cm 布面丙烯·油彩 2015
熟悉王劼音的人都知道,他低调朴素,与外人交往似不能言者。但在艺术上,则兼容并蓄,无论中西古今,只要感兴趣的统统为我所用。因此他的艺术,一方面朴素涵泳,如古锦素壁;但另一方面,又纵横跌宕,大开大合,两者看似矛盾却又巧妙融合。正所谓无欲则刚,正因为在艺术中毫无机心,毫不取巧谄媚,我手写我心,王劼音的艺术才能有这样沉静而灵动的境界。
花卉图谱 254 140cm×50cm 布面丙烯·油彩 2005
花卉图谱 194 140cm×50cm 布上丙烯·油彩 2002
当下,“传统热”“东方热”又有兴起之势,此种愿望可以理解,但在艺术中如何实践出来则又是另一回事。艺术创作本就是一个极为个人化的事业,无论是传统、当代、东方、西方,如果没有一颗热爱艺术的真诚纯粹心灵,没有兼容并蓄的眼光,没有勇于创造的勇气,那么,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其实只是以艺术之名,行追名逐利之实。其结果或在潮流之中迷失自我,或满足于蝇头小利固步自封。这样的人和艺,与“传统”有何关系?与“自由”有何关系?
这样的人,即使年纪再轻,也已经“老朽”。而像王劼音这样的艺术家,虽然年逾古稀,但他在艺术上听从内心的呼唤,不断实验,不断创造,因此他的艺术正年轻。
绿原 60cm×80cm 布上丙烯·油彩 2015
芳菲三月 120cm×160cm 布上丙烯·油彩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