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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抽象文献研究 | 谭平:什么都不是,就是它自己

作者:库艺术学术研究部 日期:2017-09-14 点击:2074
前      言

《穷尽一生亦不过无限接近——2008-2017库艺术抽象艺术研究文献》收录了阿基莱·伯尼托·奥利瓦、王小箭、王端廷、沈语冰、黄笃、朱其、李旭、夏可君、方振宁、何桂彦、盛葳等十几位重要批评家的二十多篇文章、采访;在艺术家个案部分,则收录了余友涵、应天齐、周长江、李向明、陈文骥、马可鲁、谭根雄、李向阳、谭平、陈墙、陆云华、王易罡、布日固德、丁乙、孟禄丁、冯良鸿、潘微、申烟田、黄渊青、白明、张朝晖、孙佰钧等二十多位代表性艺术家的个案研究,全书篇幅近四百页,是一本名副其实的关于抽象艺术的"文献"。《库艺术》微信公众号将陆续推出本书精彩内容节选,敬请关注。

谭平

TAN PING

1960 年 出生于中国河北承德

1980-1984 年 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获学士学位

1984-1989 年 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讲师

1989-1994 年 获得德国文化艺术交流奖学金(DAAD);

就读于柏林艺术大学自由绘画系获硕士学位和Meisterschule 学位

1994-2002 年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主任,教授

2002-2003 年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院长,教授

2003-2014 年 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

2014 年 任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

2011

谭平:"不想"

(发表于《库艺术》第21 期"书写与渡过"专题)

库艺术=KU:你曾说过,在德国很自然就明白了抽象是什么,那今天在中国,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依然选择了抽象作为表达方式?

谭平=T:在德国,整个生活环境决定了你的眼光就带有非常抽象的角度。从包豪斯开始,现代设计对于整个西方影响是非常大的,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你自然就会对抽象艺术产生兴趣,而这恰恰是中国艺术家所缺少的东西。

在德国学习有很多课程也是和抽象有关,模特到处乱动,要求你把整个运动画出来。我画了一个人物速写,老师说不行,这是死的,你只是画了模特运动十分钟当中的某一秒钟,你要把时间画进去,画完之后就形成了一张看起来"乱"的画面,这不就是抽象吗?这一类东西对我影响很大,因为这是非常新鲜的东西,我认为也是艺术最本质的东西,这是认识世界的另一个角度。它剥离了表面的图式形象,进入到了事物内部,比较能够发现一些事物最基本的规律。在德国五年的时间是特别影响我绘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

KU:那当你回到国内以后,有没有感觉这种"抽象"的氛围又没有了?

T:这可能与每一个人的性格、经历有关。我的艺术是比较关注个人精神性的表达的。20 年前做抽象艺术的确实很少,恰好有一个机会从版画系调到设计系,从事设计基础教学,设计教学里面很多东西就都和抽象有关,特别是能够把我对德国设计理念各个方面的理解融入到教学当中。这样也使我有一个氛围能够投入到抽象艺术之中,一直坚持做下来。同时,也找到了一些在抽象领域有共鸣的朋友,真正能够互相理解,展开探讨。

从事抽象艺术有点像走一条不归路,一旦进入,就很难回头。它已经把表面的东西去掉,只剩下点、线、面,难度也就越来越大。自己在探索过程当中,也时刻感觉都在一种困境当中,也在不断否定自己的过程中往前走。抽象能够画出个性是很困难的。真正的抽象艺术是最能直接表达自己个性的艺术。

无题 200x300cm 布面丙烯 2008

KU:你对自己画中的圆形有着自己的解释,但是否还有一个原因是中国人很难对"几何抽象"产生感觉,而且对绘画性也很难割舍?

T:从个人角度来讲,我是非常喜欢几何抽象的,其实我很多作品背后都有数字与结构,很多点的位置都是经过几何结构计算出来的,但是最后画面看上去会非常的轻松。

我希望自己的东西能够二者兼而有之,表面看似乎是表现的,背后却有非常理性的一面。这可能是受两种文化熏陶所造成的这样一种选择。

包括画圆也是一样的,这种圆是从一个癌症肿瘤这样非常强的刺激而来的,我曾在显微镜下非常仔细的观察细胞,包括癌细胞的形状与演变,但是我并不真正去画细胞,我只是画我对这个东西的强烈感受,同时画它那种不断变化的关系。在早期的作品画比较大的圈,黑色的,逐渐到后来变成点,这种不断的变化和你的心情是有关系的,是综合在一起的。真正好的艺术还是某一个瞬间突然把各种因素结合在一起,那这个作品才是唯一的。

无题 200x200cm 布面丙烯 2012

KU:通过画面中不断的覆盖,你期望得到的是什么,还是没有预期,只是完全的冒险,依赖于某种"偶发性"?

T:表面是有偶发的效果,这个后面有观念性的东西。我们以往的绘画方法是一个不断建立,不断塑造的过程,都是在做加法。而我从一开始就是相反的,不断否定,我每次都是否定前一次。一般来讲,我是不保留前面所留下的痕迹,但是由于这种覆盖不是一个很工业化的覆盖,它会保留一些局部和特别的东西。这个过程在我完成一张画的过程中会重复多遍,我每次画一张画,无论画面多大最长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也不允许超过",你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件"不经过思索"的作品完全是偶然的,而且,一定要控制自己不去"想"。

我说的这个"不想"是带引号的,实际是控制自己在画的过程当中不要用常规的习惯去思考构图、风格等等,完全凭此时此刻的状态去创作。我画一张两米、三米的大画,就站在它的前面,在画的整个过程中都不离开它,因为只要一远看你就有了判断,有了这样那样的概念,你就融入不到整个画面当中去。画完以后,如果觉得不错就保留下来,如果不行就接着覆盖。所以你会发现我有很多画都很厚,可能覆盖过五遍十遍,就是不断以否定的方式来做这个事情。

KU:这种对作画过程的关注与重视,是否来源于制作版画的经验?

T:有关系。版画这个东西特别讲究程序性。比如说,制作版画之前你必须将所有的流程考虑好,不能边想边印。印版画时别人都是由浅入深,而我的很多版画都是先印黑色,然后再印白色、印彩色。这个程序是完全相反的,反而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再比如别人做版画都是先画一个稿子,想好了,做几块板子,分三次印,都是非常有程序的。我做版画的时候弄 二三十块同样大的板子,也是在上面做很多的肌理或者是线条,但是印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我今天拿这块和那块搁在一起印一张,明天再把另外几块板放一起印一张,每一次都是创作。别人说我们一个月做一张,你怎么能够一个月做 30 张?所以创作方法的改变会影响你整个最终的结果。

无题 120x150cm 布面丙烯 2013

KU:你也提到过"书法"对你的抽象绘画的影响,是一种对完整性、硬边"破"的过程,这也可以看做两种思维之间的碰撞。这其中的危险在于书法作为一种极其有表现力的方式借用起来可能过于"现成",会浮于表面,也就是最常见的那种"东西融合"。这也证明对传统的吸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你的实践中对此有何体会?

T:我觉得还是把它当成一个过程吧。"中西融合"这个问题几乎所有艺术家都会

遇到,特别是中国艺术家,哪怕可能他的画一点中国痕迹都没有。一般讲,"融合"都是从表面开始的,比如说用写书法的感觉画油画,马上就有了中国特色。我开始做的版画与中国的图像也很有关系,因为只要一拿毛笔,一弄马上就有这种感觉,这和油画笔画上去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在这方面就越来越少了,虽然偶然还会显露出来。这个时候哪怕还是用毛笔画,但一看这就是你的,而不是所谓"中国"的,我认为这是最有价值的。具有非常强烈的"中国"的东西,可能在某些特殊时刻是需要的,但真正个人性的艺术是最有价值的。

无题  200x300cm 布面丙烯 2013

2013

谭平:也许对于我个人来讲,永远没有结果的覆盖下去才是最有意义的

(发表于《库艺术》第36 期"慢艺术"专题)

库艺术 =KU:"覆盖"系列的创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谭平=T:大概从2011 年我开始"覆盖"这个系列的创作。"塑造"是绘画最常规的创作方式,但是当你希望自己的作品具有创造性的表达,那么在工作方法和程序上,就必须作出一些创造性的改变。"覆盖"作为我个人独特的表达方法,能够不断地激发出我新的想法,它是一个在"否定"中"建立"的过程。

KU:从"细胞"系列,到"覆盖"系列,您的抽象艺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那么和"细胞"系列相比,这个阶段的创作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T:"覆盖"从概念上来讲,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体验"是非常重要的。艺术家最重视的也许并不是作品视觉上的"结果",相反更在意的是创作过程中来自心理、生理上的"获得"。理论家注重作品最终的结果,但是艺术家想要追求的,和艺术最有意思的地方,却恰恰存在于一件艺术作品在它形成的时间过程中,每一个艺术家独一无二的内心体验。而"覆盖"对我来说,既是一个不断激发我新的灵感的过程,也是一个回不去的过程。因为一张作品覆盖掉了就没有了,永远不可能再找回来,这也象征着一个永远自由的过程。

无题 200x300cm 布面丙烯 2014

KU:"覆盖"一遍一遍不断刷新、不断否定的创作过程很有意思,但是对于艺术家自己来说,是一个心理上的巨大挑战,这其中最吸引您的是什么?

T:我在创作这系列作品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一幅作品在经过长时间的创作后已经到达一个相对"完美"的状态时,我会突然地把这种"美"给覆盖掉。这的确是一种挑战,但是我想不管是我自己,还是观者,在这一瞬间所体会到的是最激动人心的。

人性深处都藏有两面,一方面努力追求积极的事物,正能量的一些东西,但是另一面对破坏的渴望也是无法回避的。破坏本身会给艺术家带来灵感,尽管有的时候,破坏"美"是非常残酷的事情,也是对内心承受力的考验。并且在我的绘画中,每一次的覆盖都是在一个完全没有设想的状态下开始。这种完全未知的状态最有意思——只有当我把一个红的颜色,慢慢慢慢地覆盖在一个蓝色上面,或者是把一个厚厚的黑色覆盖在白色上时,在覆盖的那一霎那,新的灵感不断地诞生。

KU:总是在快接近成功的时候,又把自己扔到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中,对一般人来说,是一件很残酷的事,那么对您呢?

T:面对一张画得特别"完美"的画,大部分人都会很想保持这种"完美"的状态,要把"完美"覆盖掉总感觉下不去手,觉得很惋惜。但是对我来说,"惋惜"的心情也会促使我想要改变这样的"完美",我也会怀疑这样的"完美"是不是真实的。有时候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心理上也会带有一些表演的欲望,大家都觉得这张画如何好,自己也觉得挺满意,但是只要我覆盖下去,这就是一个无法逆向的过程,我就会想,我就是要这样。

KU:和您以往的工作方式类似,"覆盖"系列里同样包含着非常强烈的理性和观念在里面,您是如何看待隐藏在"覆盖"这个系列中理性的部分的?

T:绘画本身是一件非常自由的事,所有的时间,行为,和最终的结果都在艺术家自己的建立和控制下展开。但是因为艺术家个人习惯的局限性,会给艺术带来一些重复性的东西,使得一件本来最有创造力的事情,也变得充满了"惰性"。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些外在的条件改变,就可以给艺术带来新的生命力。比方你要画一张画,可以画 1 天,也可以画 1 小时,这些都在艺术家自己的控制之下。但是当你把完成一幅画的时间限定在半个小时,或者 10 分钟之内的时候,原本在你控制之下的作品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KU:理性的限定和感性的表达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

T:完全的感性或者完全的理性都会使创作变成一件非常无聊的事,因为每一天和上一天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是我在创作中很重视"时间"的作用,用时间来控制创作的过程——在一定时间的内,不断覆盖,不断否定,不断刷新,"时间"给了我的艺术以更大的可能性。也许对于我个人来讲,永远没有结果的覆盖下去才是最有意义的,因为在每一遍的覆盖中你都能够最大强度的去体验、去体会。

KU:您的"覆盖"系列的创作过程被拍摄成了一个纪录片,观者通过纪录片能够非常深刻地体会到隐藏在作品背后的情绪,这对很多观众的触动是非常大的,这个纪录片是您作品和观众交流的媒介吗?

T:现在看起来,纪录片已经成为作品的另外一个部分。因为一件艺术作品只看到最后的结果,看不到过程,就像一部戏剧只剩下深刻的哲思,而没有表演去给人震撼。在戏剧和舞蹈当中,人们随着作品展开的时间,跟随作品一起往前,一起感受和生长,这是艺术作品的动人之处。所以作品的结果和过程是作品不能分割的两个部分。而在这当中"时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时间是具有生命力的,它所承载的就是生命运动的轨迹。

无题 200 x 300cm 布面丙烯 2014

2015

最终就剩下你最需要的那几根线——谭平画语录

(发表于《库艺术》第46 期"抽象之外的抽象"专题)

我是一个非职业画家,我真正的职业是老师和教学管理人,无论是做老师也好还是做管理, 但在内心知道艺术对我是最珍贵的。不论是我自身的时间、经历还是我思考的问题都已经被这样的身份状态切成了无数片,而这无数切片叠加成了现在的我。我现在的工作方式就是用这种切片的方式来完成,这是一个非常个人化的工作方式。我的绘画就像是片段的情感,随时接受一种现实反馈的心理变化。

我常常说抽象画画的最好,最有意思的,就是你看这张画的时候能看到那个人。而不是什么都好,就是看不到那个艺术家。

艺术的表达,包括作品,都是对此时此刻所面对现实的反应。每个艺术家在正常的状况下,面对这些状况所做出的反应都是最为直接的,如果你的艺术能够面对这些问题,找到最佳的表达方式的话,就应该会是一个最好的作品。

桃花源记 160cm×200cm 布面丙烯 2015

我对现在所有绘画的结果都不在乎,我将它们看成一次"遭遇"。

一根线就是线,一个圆就是圆,不需要说这个线和圆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抽象艺术是现代主义最核心的一种艺术形式,它强调的是个人的价值,这个是最核心的。

我们谈到的对色彩的感觉,这是无法学习的,包括对线条的感觉,线条之间的关系,这都是一种生理反应。对于"规律",我一直认为要时刻保持一种批判的态度,这样才能有新的视觉机会产生。

无题 200cm×300cm 布面丙烯 2016

我的绘画是从一种现实主义的创作开始,逐渐地摆脱束缚,寻找自由的一个过程。开始时要把对象画得像,其实是受束缚的;然后可以画得像了,就开始觉得某些感受很强,需要强化,画就有了变形;再往后就会追问,就需要更表现创作者的感受及对作品理解,最后创作者会自问,我为什么要画他呢?为什么作品本身不能直接对线条或者颜色有所表达呢?这个时候,画谁就变得不重要了,画面有色彩、线条就够了。

人生一天天过去,今天就是对昨天的覆盖。这种覆盖有可能是累积,是演进,但最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否定。对于每个人来说,尽管未来具有各种各样未知的可能性,但有一点是确定不移的,那就是死亡。对于人生来说,最终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彻底覆盖。

与死亡令人生畏相比,出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这导致整个人生在起点上就模糊不清。有理性的人生在起点上就是非理性的,这对理性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焦大从出生那一刻,就被决定不可能爱上林妹妹。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出生比死亡更神秘。这些听上去有些沉重,甚至有些压抑,但无论你是否愿意正视,人生的真相就是如此。

画画是一个不断净化的过程, 逐渐把画面当中很多没必要的东西给一点点净化掉, 很多的肌理、效果、技法都去掉了,最终就剩下你最需要的那几根线。

2016

谭平:抽象艺术的本质就是追求个人价值的充分体现

(发表于《库艺术》第49 期"年度艺术人物——声音"专题)

口述:谭平 整理:库艺术

一、"抽象"的涵义随着时间的演进而变化

今天看似抽象艺术的展览很多,其内涵已经有多重诠释。每个艺术家也都呈现不同的面貌。在这个领域,大家对于"抽象"这个词的理解也是多元化的,今天的"抽象艺术"已经不是一个艺术的风格与流派,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看起来很散,但这很重要。

我觉得,现在特别需要做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好好研究抽象艺术家的个案。比如今日美术馆"抽象艺术研究展"中的艺术家,每个都是一个很好的个案。他们成长的过程都有相似之处,后来的道路又有了变化,从事抽象艺术的原因,以及对抽象的认识也有很大区别。

另一方面,就是艺术批评界能够从更高的层面观察和研究一下这些从事抽象艺术三十多年的艺术家,他们需要理论界和批评界一个很好的判断和定位,如果简单的局限于"抽象"范围来概括的话是不够的。应该把他们放到中国美术史发展的框架之中,去看看他们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二、一件作品显得不伦不类,不中不西,可能恰恰正是今天的现实和文化包容性的体现

"中国抽象"我认为是一个假问题。每个艺术家都不可脱离它生长的环境影响,更没有一个绝对概念中的"中国"。有些作品表面上看起来"很中国" ,可能并不是真正的,今天的中国。与此相反,一张画看起来"不中不西,不伦不类",但是它背后的东西有可能恰恰是当代中国的。

在中国,今天的每一个人,既学习中文也学习英文,吃麦当劳、穿耐克、开奥迪,很多东西都是混杂的,可以说没有什么是纯粹的。刻意把自己的作品弄得"很中国",其实是一个假象。一个东西显得不伦不类,不中不西,这是自然生长的产物,可能恰恰正是今天的现实和文化包容性的体现。

窒息 160cm×200cm 布面丙烯 2016

三、表现方法的不断变化,并没有遮蔽"谭平"

很多抽象画家都是从具象绘画一点点发展到抽象绘画的,我也不例外。都是摆脱了对具体物象的描述,寻求更为自由的表达方式。抽象艺术的本质就是追求个人价值的充分体现。我的艺术都是随着个人生活经历的变化而变化。作品中的颜色、线条的变化都是与我的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敏感是一个艺术家最重要的东西,生命中的任何一次变化都会影响到艺术家脆弱的神经。我很希望通过瞬间的表达,呈現生命的永恒。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活在你的每一件不同的作品之中。

因此,虽然我采用的绘画方法不断在变化,但最终大家看到的还是"谭平"。自然生长出来的东西,才是最生动和真实的。

2017

谭平:什么都不是,就是它自己

库艺术=KU:在空间与绘画的关系问题上,您近来做了很多的尝试,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分别在瑞士苏黎世Helmhaus 美术馆("山外有山")和香港狮语画廊("不确定性中的确定性")举办最新展览,这种实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谭平=T:1993 年我在德国柏林艺术大学做毕业作品时就已经开始跟空间发生关系。当时柏林艺术大学的展厅里面柱子很多,所以我就专门做了一条一条不同的腐蚀版黑线,挂在柱子上,从那时起我就特别关注自己的作品和空间之间的关系。

抽象到了极简,把画面内容逐渐减少到极致的时候它就开始和墙面发生联系。我回国之后也做过一些模数组合铜版画,更多关注的是画面空白的部分。再后来就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为中国美术馆圆厅创作的"一划"。我还在中央美院美术馆做过将一块120×240cm 板子裁成60×60cm,然后把这些板子再重新置入展览的空间,这也是在探讨作品和建筑空间之间的关系的作品。

从我的绘画本身来说也有一个变化的过程,最开始画细胞更多关注的是细胞本身的变化,随着时间推移,"细胞"变成了空间中移动的点,画面变得越来越平,更多的画面信息集中到了画面的边缘,在把画面的内容不断地向画布周边挤压的过程中,具体的点或线随时都有可能跳出画面之外了。去年底在苏黎士的展览,终于将这些东西"挤"到画面之外。

展览现场  Helmhaus 美术馆  瑞士苏黎世

KU:这次的突破实则有其背后必然性的逻辑线索。

T:我过去一直希望作品能够成为空间的一部分,但是都没有做到真正从空间生长出来,这个作品虽然看起来只在小小的一个"边缘"上的突破,至少对我个人来讲是一个特别巨大的观念性的转变。后来这些作品从瑞士运到香港,在另外一个不同的空间里面让它再次向边缘外部拓展,又和我当时在香港特殊的感觉联系起来,在这里嫁接生长了起来。这个作品今年九月还会去丹麦的Hosends 博物馆展出,到那时它如何向外延伸可能又是另外一种样子。

现在在元典美术馆做的这件作品《……》,虽然不是绘画,但实际上这个作品最能表达我今天对于作品、空间与社会之间关系的想法。这个作品的产生完全来自于这个空间本身,有一天我来展厅的时候,展品全部撤走了,只有屋顶上方一圈矩形的灯光。这个灯一打开,灵感就来了。当然对于这样一个想法,怎样让观众接受,或者能与他自身相联系并从中产生更多的感受和想象,需要做更多的工作。所以做了展厅下墙角的这些灯管。

这和我们以往的创作方法是不一样的,过去的创作往往都会指向作品本身,但这次做墙角下的这些东西,最终目的是为了上面的那个矩形白织灯,让人有一瞬间感觉空间中的所有白织灯这是一个整体,等到你关了底下的灯光之后,才发现上面的灯光才是作品。在十分钟左右的开灯关灯的过程中,功能化的灯光在观众的心里自然而然变成了艺术作品,而这个空间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展览现场 Helmhaus 美术馆  瑞士苏黎世

KU:您的艺术一直在探讨有关绘画的本质含义和其表达方式的关系的命题。通过不断创造性的形式表达,从而不断更新对于绘画的理解——这是否是您所感兴趣的?

T:追求一个事物的本质,我觉得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不断向前探索,把不要的东西去掉,这是人的一种本能。我们最开始的工作都是追求越丰富,越圆满越好,随着时间,我们又开始不断的去掉很多东西,越去越少,有极简主义的意味,就像我在绘画里不断的覆盖一样,这种覆盖的方式其实就是一个消解的过程。

我最近的作品都是大面积的黑,画面中间很平,可见的笔触、色彩都挤到了画布的边缘。这本身就像是一个不断清理的过程,你会发现画面越平就越有深度,这个"深度"不仅仅是这块深不可测的黑色,更多是你内心思考的深度。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种视觉的层面,通过这样一种消解的过程,你会越来越接近你所寻求的事物的本质。

这次在元典美术馆做的《……》这件作品,带有一些现成品、观念艺术的东西,还包含了建筑、设计的元素,但最终我想做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东西。这个我觉得对于创作来说是一个更高的境界。它一旦"是……"的时候,可能离事物的本质还很远。当它什么也不是,就是它自己的时候,可能离真正的创造就接近了。

展览现场 元典美术馆 中国北京 展览

KU:您在绘画中往往是把最有内容的那一部分给覆盖掉,只留下"空无"或者"冰山一角"让大家去体味。而这次在元典美术馆的《……》,则将最有意味的部分直接留给了"空"。

T:这个展览将延续三个月,三个月历史和文化的责任当中在这个空间中会有声音演出、舞蹈、绘画等等不同的东西进入。只要进入这个空间,它就参与到了整个空间的创作当中。这个平台突然变成了一个开放的语境,不同的人进来会发生跟他以往完全不同的表达,而且这个表达还要和这个空间发生化学反应……

(未完,以上为图书部分内容节选)

展览现场 元典美术馆 中国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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