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 XIN PING
1960 年生于内蒙古集宁市
1977 年入部队服兵役
1983 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绘画系,
毕业后在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系任教
1989 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
获得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
现为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编者按
各种文化、观念、信息杂糅于当代,在这种错综交融的语境之下,每一位艺术家都需要依照自身的创作经验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否则终将于时代中迷失。苏新平了然当代,熟谙传统,但他的艺术首先是诚实的,面对自身的生活和创作经验。他从不在自己的艺术中给出一个确定的因素,他只是在表达着日益变化的现实状态,表达自己的日常,我们可以在他的艺术中读到某种真实。他的艺术难以归类,但也因此而生动。
碎片中的碎片——苏新平
文 _ 朱立彩
库艺术 =KU:您在合美术馆的个展叫 " 虚构的真实 ",这次展览以 2008 年为结点,展出了您近十年的创作,这十年您的创作越来越脱离真实,越来越追求一种艺术语言的探索,好像也越来越抽象了?
苏新平 =S:我所追求的是一种心理的真实。这次展览是结合我近年来的所思所想作出的一种呈现。我从来不会给出一个完整固定的思考或语言方式,我的艺术给出的信息是不确定的,这种不确定因素包含的内容很多,不同的个人或群体都可以根据他们对艺术的认知,根据自身的知识结构,做出不同的解读。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这次展出的基本都是新作,但是也包括从 2005 年开始创作的 " 肖像 " 系列,这是我个人的一种语言方式,一种持续性思考,每一年我都会根据状态创作一两张,通过每张作品中手势的不同来表达我的个人状态。每幅作品上面头的部分都是一样的,仰望上方,是一种面对宇宙的 " 形而上 " 的状态。而手的部分是 " 形而下 " 的,这是我自身状态的表现,或紧张,或放松,或调侃……都是对现实处境的一种表达。因此这一系列作品是 " 形而上 " 与 " 形而下 " 两者结合的产物。
KU:从 " 干杯 " 系列到 " 风景 " 系列,再到 " 八个东西 " 系列,您的作品中控制性因素越来越少,绘画变成一种无意识行为,那么您在创作之初的原动力是什么?就是一种无意识的情感抒发还是受到某种外在的刺激?
S:我早期做了一百多套石版画,非常理性。石版画的内容倾向于对草原生活的回忆,有许多对草原元素的借用,比如服装、草地、天空等等,但实际上已经开始在表达自己在都市生活的心理状态。后来,经历多了,看得多了,想的多了,自己的心态、思想和方法都在变化,在蒙古题材的石版画之后,又创作了 " 欲望之海 " 和 " 干杯 " 系列,一直持续到 2005 年前后,这是一个相对清晰和稳定的阶段。
2008 年以后,我的艺术开始出现了较大的变化,这个变化主要与思想变化有关,我开始面对传统,追问自己,语言方式也自然随之改变。当然,这种变化不是要回归到传统模式,而是希望在东西方之间找到一个契合点,一直尝试到今天,也一直处于不确定之中。我想,做艺术家永远不要确定,不要给自己的未来定一个走向,这样才能不断有鲜活的东西进来。我们每天面对的现实,每天面对的自己都是不一样的,在这种动态当中把握一种相对稳定的东西,就会形成作品,就会形成语言,形成某种阶段性的思想,过了这个阶段可能会有新的东西产生,有新的变化产生。
KU:您的作品中流淌的颜料,氤氲的痕迹,构造了一种传统水墨画的视觉效果,也有一些作品采用了山水画的构图方式,您好像对中国传统绘画十分感兴趣?
S:对于中国传统绘画的了解是在学画过程中不断接触的,但是我的艺术变化与传统绘画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更多是从文化、思想或哲学角度认识自己的过程中产生的。但是,我们从根上就是中国人,不管我们学多少西方的东西,我们的日常行为,所思所想都有一种来自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
我的艺术表达一般都是从感性的思考、行为当中生发,而不是十分理性的提前想清楚我要画什么,怎么画,更多是在推进过程中不断寻找新的可能性,就像书法中 " 笔笔相生 " 的感觉。真正的书法艺术不在于字本身,而是心境与修养的体现。第一笔下去之后,第二笔是根据第一笔的大小、深浅、浓淡来确定的,第三笔又根据前两笔,依此类推。我的绘画也是这样的过程,特别符合中国文化状态下的中国人的性情。
我早期创作时对每一张作品都要进行提前预设,做大量尝试,经过无数次修改草图之后觉得可行了,再移植到大的画面上,现在这种方法已经被完全打破了。但是画之前脑子里一定要有一种感觉,说修养也好,经验也罢,有了这种铺垫,后面才能做的靠谱。这正是中国传统所强调的点点滴滴地积累,除了生活的积累,还有人文领域的积累。比如阅读,你对世界的看法,你对事物的感知是否敏锐,对生活的理解是否深刻透彻等。
KU:您的 " 擦笔纸 " 系列从 2012 年延续至今,一方面保持了 " 艺术的日常性表达 " 的思考,另一方面与古代文人的擦笔纸相联系," 擦笔纸 " 作为一种辅助性工具,很少引起人们的关注,您是如何在传统中发现这一元素,并介入到自己的艺术当中的?
S:在艺术中,除了对西方艺术和中国传统的学习,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我对于文化现象的敏感以及对于当代艺术的领悟,如果没有这种理解就有可能走向了传统本身。我们生活在信息化、碎片化的当代社会,大家都特别忙,信息非常碎片化,这是我们基本的生活状态,艺术不可能脱离这个状态而存在,如何从这种状态当中提取出艺术的基本脉络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在我的实践过程中,通过对当代艺术的理解,对传统的认识,自然的衍生出来这种创作方式。
我每天画油画都需要用纸将废弃的颜料从笔上擦下去,这些纸就是我们每天阅读的报纸、杂志刊物。过去擦完笔堆得满地都是,偶然一次将一些擦笔纸打开之后,突然发现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就有意把擦笔纸展开用胶带贴在工作室的墙上。我认为这些擦笔纸既然已经留下笔触的印记,也就应该与原作价值等量,如果联想到传统绘画中笔墨练习的重复性,古人将书画废纸放到 " 字纸亭 " 进行仪式化的焚烧,它们表面上是无意义的消耗,其实是创作能量的另一种发散形式。这些日常性的笔触动作或擦笔的行为所留下的不经意间的痕迹,又好似一件作品,既记录着时间的历程,又记录下生命的轨迹。当擦笔纸上展现出的痕迹和信息与我的观念相遇并碰撞出火花时,我会将其呈现在画布上,而在绘画的过程中又会产生许多新的擦笔纸,就这样循环往复,形成日复一日的行为方式,并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成为了我今天的一种艺术方式。
KU:您最早的创作是以版画为基础,之后便转向了油画,最近又重新创作了一批铜版画作品,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创作形式的回归?
S:早期做石版是因为专业选择,现在做版画是根据观念和展览呈现的需要。在当代已经没有画种的界限了,无论是版画还是油画,都只是一种语言方式的选择。这次在合美术馆展览的铜版画是根据合美术馆的展览需要,将原来的素描通过版画语言方式的转换,再通过拼贴的形式,针对合美术馆的空间做了考察之后,有针对性组合的结果。
我们今天的生活就是碎片化的,没有完整的时间,我的生活更是碎片中的碎片,工作、教学、创作以及各种琐碎的事情将时间完全打碎,我们不可能像过去一样有大量的时间进行思考,去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是信息化的今天每个人的生活状态。所以,我们不可能画出传统中那种完整性的作品,因为现实状态不是那样的。但是我们不能把自己当成碎片来对待,而是以批判性的眼光来看待碎片化的生活,从中抽离出自己的观念,带有问题意识的形成自身的语言和思考。
KU:在您从事艺术行业三十多年中,经历了’ 89 艺术大展,社会转型,商业浪潮的冲击等等,也曾到纽约直接接触过西方当代艺术,在这个过程中如何做到不断的自我更新,不断明确自己要走的道路?
S:这与每个人的性格有关,我一旦认识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不管经历什么都会很认真、很执着地坚持下去,最终会促成一种自我认知,这是艺术的一个核心。如果没有这种自我认知,一切无从谈起,只能是学习和模仿,有潮流就跟随,有变化就跟着变化。在艺术的变化中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是谁,不断追问自己能做什么,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阶段性的迷失任何人都会有,因为这个社会变化太快了,信息太多了,迷失不怕,但是要有自省能力,才不会沉迷于某种东西之中,最终能够以自我为核心,不断追问,不断认识自己,走出一条自己的艺术之路。
KU:在今天,中国当代艺术已经失去了整体语境,传统可以当代,学院也可以当代,在这样一个平面化的环境中,您如何构建自己艺术中的当代性?
S:当代艺术和当代社会是两个概念,有的人虽然活在今天,但他的思想意识、艺术方式都是传统的,虽然他享受着当代所有的好处,但没有与今天的思想文化紧密结合在一起,所以他是一个传统人,跟当代艺术没有一点关系。
我们的思想和实践都在朝着自己的艺术体系而努力,但我们永远都无法形成这个体系,因为体系和风格一旦形成,艺术也就死亡了。如果某个人有自己的风格,那么他已经死了,风格建立之初他就已经不存在,可能在其他利益因素上他是存在的,但是在艺术创作领域已经死亡……
(未完,以上为图书部分内容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