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ENG GUOGU
1970 出生于广东省阳江市
1992 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版画系
现居阳江
个展
2017 郑国谷:回路寻真 广州
2016 大韩航空装置展 2016(与阳江组合作) 韩国
" 与混沌共振 " 上海
能归何处?——郑国谷 巴黎 Chantal Crousel 画廊 法国
2015 普遍存在的等离子 西安
现在的书写是对未来的承诺 威尼斯
由无作而作一切 作者本来是无作 柏林 德国
明日行动(与阳江组合作) 悉尼 澳大利亚
2014 磁振成影 当代唐人艺术中心 北京
2013 不立一法:阳江组个展(与阳江组合作) 上海
郑国谷 X 阳江组:最后一博!(与阳江组合作) 香港
编者按
近年来郑国谷的创作脱离观念艺术的规训,尝试着向东方哲学转身,由二元对立的思辩转化至对宇宙能量场的感应与幻变。郑国谷研究易经、风水、宗教背后所隐藏的道理。
但动土植屋,挖河立山,种树养鱼,则是超越修行的实实在在的行动,但这些行动与他的生活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郑国谷认为,探索生命维度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而这都和当时当地的情境有关,而人所能作的恰恰是顺势作出回应,艺术实践渐渐成为探索空间、身体和灵魂的方式。
郑国谷:我的艺术 " 能量学 "
采访人 _ 于丽娜
库艺术 =KU: 您的创作涉及绘画、摄影、综合材料、大型装置、建筑、行为等多个领域。不同领域的艺术创作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在您看来,它们有何其相通之处?
郑国谷 =Z: 我在美院学的是版画专业,但这些课程在当时根本提不起我的兴趣。毕业后不久,我回到老家阳江,后来和朋友开始做建筑,我就是被社会逼成这样,因为生存会去做很多实际的事情,由此接触很多领域。后来它们都成为我的语言,都被我的兴趣推着往前走,就好像是在游戏中,给我带来乐趣。当你懂得游戏的原理,就可以创造不同的现象,它们对我来说本质是没有变的。这个游戏有时可以向外拓张,有时又可以向内收缩,它没有固定的核心,所以在千变万化之时是 " 万变不离其宗 "。这就是我艺术的社会应用。
KU: 在《我和我的老师》中,您记录了一位疯子的日常生活,他那种 " 自醉 " 的状态其实比其他人活得都要洒脱、自由;您在建设 " 了园 " 建筑项目的过程还遇到一些现实中的问题,您好像把解决问题的过程也当成人生的一场游戏?
Z: 现实是冷静的,通过 " 游戏 " 能软化掉人生里生硬的一面,人生不能硬着来,要迂回。现实的发展永远超越于法律之前,法律是已经定死的条文,哪怕修改一个字也要花很多时间。法律往往跟不上现实的问题,而通过一些人际关系,他们能够为你提供人力、物力来帮助你拓展边界。在《我和我的老师》中,我拍摄的是一位游荡在老家阳江街头的疯子的日常生活。他疯狂的笑与自在的洒脱,让我看到一种巨大的反差,所有正常人在上班的路上会非常认真地走路,但他是翻跟头的;正常走路的人往往都心事重重地沉默着,而他的心好像是 " 空 " 的,是没有挂碍的。而我们做艺术更应如此,让作品直接跟人交流,别人看后会有喜悦感,这种能量是比较高的,这种能量能进入他的记忆系统里变成一种深刻的记忆,我们要达到这种状态才有意思。我们应该把发言权交给作品,让观者保留曾经的那段美好,所以一看到《我和我的老师》,我就觉得我的作品就要真的让人快乐。
KU: 您的《幻化》系列绘画作品颠覆了传统唐卡的表现形式,将神圣佛国世界的一切物象层层幻化,表现出一种流动的意识和灵魂状态。这与传统唐卡平面的装饰效果截然不同,我们该如何理解您这一系列的作品?
Z: 这一系列作品是基于 " 人 " 的创作,我觉得艺术要做到使 " 观者的身体和作品产生共振 ";就如同动物的声音也存在一种规律,跟好听的歌声存在着共鸣,我们应该有这种 " 共鸣意识 "。我在使用这些 " 古老波普 " 进行新的艺术创造时,试图把观者在看到唐卡时所产生的能量交互过程进行呈现。这是产生于观者内部的一个隐秘过程,它不是平面的,而是一种立体的思维运动模式,亦或是一种正在幻化或变化的过程。宇宙的意识跟人的灵魂存在某种关联,它通过声、光、色把内在能量的聚集点激发出来。我作《幻化》之前,会事先通过电脑将唐卡所显示的 " 幻化 " 色彩不断调整,然后通过 " 身体测量 " 去检测结果,这其实运用了人的 " 感知 " 去测量和感受,去测量它是否使人达到了一种符合宇宙规律的内在协调。通过我自己及别人的体验去获得来自身体的直觉反馈,当接近我想要的效果时才会最终定稿。所以在创作的初始,我已将作品的终点设定好,然后通过绘画再将这一结果呈现。
我 2000 年左右在广州第一次看到了西藏唐卡,这种现场的观看对我产生极大的冲击,每次都促使我的眉心跳动,由这种奇怪的感觉我开始研究唐卡所隐藏的奥秘。佛说这个世界是颠倒的,我把唐卡的色彩颠倒,用油画颜料将之 " 反色呈现 ",但还是无法改变它对我眉心的影响。唐卡里蕴含着一种隐秘而恒久的能量,影响着观者的身体反应,亦或 " 潜意识 "。我们无法觉察到我们的潜意识,而它却在无形中影响着我们的意识,它是跟宇宙规律同频的。《幻化》系列通过对传统唐卡元素的利用,想要探索艺术能以能量激发观者进入一种超验的境界——他们在凝视绘画平面或形式时,精神能进入一种均衡状态和接近于冥想的全神贯注。
KU: 您的绘画改变了传统唐卡的表现形式和绘画色彩,但没有改变的是它对您眉心所产生的影响,这是一种隐秘而恒久的能量,它将观者带入与宇宙规律的同频境界。请您再深入谈谈唐卡里所蕴含的这种能量。
Z:" 唐卡 " 是藏语。" 唐 " 的含意与空间有关,表示广袤无边。就像在一块布上,既可画几百甚至上千尊佛,也可只画一尊佛。" 卡 " 有点像魔术,指的是空白被填补。唐卡是西藏文化与宗教的符号,它包涵着一种内在的圆满。很多人在面对唐卡的时候都会双手合十虔诚礼敬,它有一种让人们回归内心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与时空同频。我的《幻化》系列作品不同于传统的西藏唐卡,我呈现的是人在观看时 " 思维的运动过程 "。艺术通过观看,可对人的内心进行一个消解过程,消解掉人内在的杂质以及负面的空间。唐卡让观者进入一种忘我境地,使他们体内受社会磁场干扰产生并长久积存的杂质得以消除,从而回归到内在的本真。艺术是精神体验的重要手段,它有超越日常现实的潜能,也可视为一种神秘的交流形式。在观看《幻化》系列作品时,大家给出的反馈出乎我的意料。有人在观看这些作品时,觉得 " 毛骨悚然 ",其实那是他的毛孔都在呼吸;有人在观看这些作品后,原本喉咙疼的毛病也似乎痊愈了,或忘掉曾与别人的恩怨。我相信艺术能产生一种能量,可以让人的身体产生一种美好的反应,得到一种抚慰或治愈。这属于 " 能量学 " 的范畴。我觉得艺术应该走向 " 能量学 ",而不单单停留在符号学的层面。
KU: 您将艺术从 " 符号学 " 的层面转向 " 能量学 ",这种艺术的能量似乎对人的身体与精神产生了一种 " 疗愈 "?
Z: 人脑是 U 型的,小脑在中间区分了左右脑。作为一个肉体凡胎,当我们受到社会干扰,情绪就会大幅波动,脑部血管就会喷张,我们很难保持脑部的 U 型平衡。我发现远古的智者非常冷静,他们具有智慧能够修复脑神经线的失衡,从而让左右脑连通。我提出艺术应从 " 符号学 " 向 " 能量学 " 转变,其实是基于对 " 人 " 的关注,对现实社会处境中的 " 人 " 的关注。人脑是三脑分离的,三脑协调很好的人,能够跨越左右脑的鸿沟并产生一种光电作用,这对身体产生作用,是有益身心健康的。当身体的杂质没有了,二元对立也就取消了。
我们脑中像有一个映射宇宙的屏幕或储存宇宙记忆的空间,我们应该相信时空对所有发生都是有记录的,这个文件夹需要通过足够的能量才能打开。自然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传递着宇宙的密码,只是我们原本与宇宙、自然相通的能力被所谓的社会规则、符号和尺度所阻隔,慢慢变得麻木和工具化,失去了原始的敏锐和天赋。我们通过艺术去寻找、积聚这种 " 能量 ",让我们的身体与宇宙同频,这其实就是中国传统文化所说的 " 天人合一 "。即便艺术作品并不一定要与宗教关联,我们也可以将艺术创作本身视为一种类似神秘体验的过程,或一种有意识的实践。通过全身心的投入或观看,并心甘情愿地摆脱各种单调平凡世俗责任的牵绊,从而获得一种精神的回归。
KU:" 了园 " 这个项目思考了人如何回归自然:体现人对气候变化的感应,对花草树木、水系、生态的直面对接,让人产生一种回到自然天地怀抱的感觉。" 了园 " 作为一个环境建筑,是否也体现了您对 " 能量学 " 的研究?
Z:" 了园 " 是通过环境建筑的形式展开的对 " 能量学 " 的研究。它是我的工作室,也是我未来居住的地方。我们知道传统植物共生会对人产生影响,让人产生喜悦感,所以我每一丛植物的设计和安排,都会考虑到人在其中所感受到的状态。我通过 " 了园 " 项目探讨——人进入这个空间里所得到的幸福感。走入 " 了园 ",你会发现每一处的建造和布局都有 " 自然 " 的讲求,都合乎地气的运转、水气的流动,其营造旨在找回 " 自然的本真之美 "。来到 " 了园 ",就像回归了自然状态,让人的内心获得一种停靠。如同 " 品茶 " 可使饮者气归元神,我把人生存和居住的环境打造成一个精神空间。在这样一个空间中,我们可以让心灵放慢脚步、放弃评说,采取一种接受一切的状态进入一个冥想境界,回到与自然宇宙同频的状态。
在 " 了园 " 的建造过程中,我也会用到 " 身体测量 " 来检测它是否符合宇宙的规律,是否与自然达到了一种和谐。就像中国传统文化里所讲的 " 风水 ",注重环境建造与宇宙规律协调。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达到 " 天人合一 " 的境界是最基本的要求。人面对这种自然的建筑空间时,会展现出来美好的一面。人应该是无限的,我想通过艺术的实验打开人的 " 无限性 "。当人没有了限制和束缚,才能达到一种真正的自由,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在社会化的进程中,人的自然属性越来越少;受各种磁场的干扰,人身体内积聚的杂质越来越多,导致他们体质的变差或经络的阻塞,以及原有的天赋和能量也被束缚。通过对自然的回归,可以将内心潜在的能量打开并激活内在的星光体,由此进入一种宽广的领域,脱离开物质的束缚,获得精神的打开。我们应回归自身,让身体从外界的束缚里解脱,才能达真正自由与解放,因为真正的革命都是内在的。
KU: 在 " 了园 " 中,每一丛植物的设计和安排都考虑到对 " 人 " 的作用和影响,每一处 " 地 " 的利用也讲究穴位和磁场,让人身处其中能感受与土地的共振。在您那里似乎 " 万物有灵 ",宇宙通过植物、土地等在不断传递能量与信息?
Z: 不论植物或是土地,自然的一切存在都带有不同的能量以及振动的频率。通过一些检测我们可知,植物也具有意识、思维及喜怒哀乐等各种情感,还具有人所不及的超感官功能。有人在实验室改装一台记录测量仪,把它与植物相互连接起来测量植物面临 " 威胁 " 时的反应,结果发现植物也会很紧张。万物都有自己的气息,世界是由 " 气 " 贯通的,所以我们要合乎自然和宇宙的运行规律,如果切断人这个 " 小宇宙 " 与大宇宙的联系,人的气就会不畅通,就会出现停滞和腐朽的状态,导致灵气全无。万物都有自己的气息,我们的气息要与它们相通。宇宙在冥冥之中存在着深层次的内在联系,如果你对任何一个粒子扰动,那么瞬间与它相关的另一个粒子就能知道,就有相应的反应。这种反应是瞬时的,超越了我们的四维时空,不需要等到很久信号传递到那边。这边一动,那边不管有多遥远,立即就知道了,即一个地方发生的事情立即影响到很远的地方。所以看起来互不相干的、相距遥远的两个粒子在冥冥之中存在着联系,所以我们讲 " 天人合一 "。
KU: 现代人总是通过手中的工具与我们的世界进行交流,这其实与自然、宇宙是阻隔的,这是一种间接的交流,很多人被我们社会所谓的规则、标准、尺度和符号等阻隔和束缚,无法直接接收来自宇宙的能量和讯息。您的艺术旨在打破这种障碍,让人对自然作出顺势回应,请谈谈这对当下现实的意义?
Z: 我们就像一个收音机在不断接收各种讯号,极度泛滥的物质和信息几乎将我们淹没其中。为了寻找到更高的自由,我们要学会拣选,只保留那些少数且真正对我们有用的,这样才不会被外物束缚,才能让我们回归一种本真的自然状态。在我们肉体与灵体之间连系着一条能量线,它会发光,能无限延伸。法国导演吕克 · 贝松在电影《超体 Lucy》讲述到女主人公 Lucy 能看见所有人都有一条宇宙射线。我觉得这是可信的,每个人都应有一条宇宙射线跟宇宙存在联系。人类曾经历从神话的时代到宗教的时代,然后又走到了现在科幻的时代。在以前,科学针对身体的物质部分,宗教针对身体的灵魂部分。其实从宗教里,我们可以发现很多科学的东西。从佛教来讲,它里面也包涵科学与理性。佛陀在千百年前就说过:一钵清水中有微虫八万四千,以及有关宇宙结构的三千大千世界等,这些都为现代科学中的微生物学和天文学所证实。我们的眼睛不能感觉到红外线、紫外线;我们的耳朵听不到超声波、次声波;我们看不见微生物,更看不见原子等微观粒子,我们也看不见听不到我们周围如今到处充斥着的大量电磁信号,如无线电波、电视信号、手机信号。看不见的东西并不就是不存在的。我们总是在开悟的过程中错过了开悟。
我就宗教问题作了大量思考,因为科学不能给出人类所有的答案,这也是从精神层面来探讨艺术。" 精神的 " 这个词指代了想要归属于大于自我事物的渴望,探索生命源泉和死亡本质的欲求,以及对宇宙中难以言说、不可琢磨的力量的认知。我们生命中有一个强大的精神维度和宇宙能量。我们由此思考着自身和周围世界的联系,并去审视那些看似无法解释的体验。艺术和精神性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艺术应传递出一种能量,对人的身体产生作用,以此消除世界所带来的混乱。